都死了,还是都死了。
慕云柠闭眼,须臾,一串泪从眼角滚落。
她胸口剧烈起伏,扯得一身的伤都跟着痛起来,顷刻间,额角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想哭就哭,这么憋着更伤身。”
见她哭得如此压抑,裴定谋伸手过去,手忙脚乱地给她擦了把泪,又擦把汗,擦完两手就往身上随意那么一抹。
慕云柠下意识偏头躲避,却没能躲过。
她深深呼吸,很快调整好情绪,嗓子越发沙哑:“裴郎君,那你可有见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裴定谋:“那倒是未曾,数日前……”
数日前,裴定谋带着数百兄弟下山去五原郡办事,返回途中,撞到一小股匈奴军队往边境方向逃跑,他想都没想,直接带人杀了过去。
对方约么有一两千人,数倍于己,可貌似敌方刚经历过一场恶战,马伤兵残,气势低迷。
青山寨一群汉子却是人强马壮,斗志昂扬,纵马趟了数个回合,便把这一股匈奴士兵尽数斩杀。
他们把敌兵尸首集中到一起,点了一把火。
随后沿着踪迹摸过去,到达临云驿站,发现了那股匈奴军队遭受众创的战场,遍地尸骸,汉人和匈奴人混在一起。
匈奴袭扰大兴边境多年,两国交战大大小小无数次,他们这些居住在北境的人对此等惨烈战况,并非头一次见。
可不知为何,这次数百汉人中竟有数十名女子在其内,且各个穿盔带甲,拼杀而亡。
同为汉人,他们又是为杀敌而死,裴定谋不忍他们曝尸荒野,于是招呼兄弟们为同胞们收尸,挖坑安葬。
而那些敌寇的尸体,照旧堆积在一起,连同被破坏殆尽的驿站烧了个干干净净。
裴定谋提起当日场景,面色阴沉,仍带惋惜。
慕云柠震惊道:“裴郎君带人灭了那些匈奴残兵?”
裴定谋双手拍了下大腿,豪气云干:“遇到老子,算他们倒霉。”
慕云柠望着那黑不溜秋,胡子拉碴,匪里匪气的男子,忽然觉得他顺眼了起来,嘴角弯了弯:“裴郎君真乃忠君爱国之勇士。”
裴定谋被那如花般绽放的笑颜迷了眼,心神荡漾,嘴上就没了把门的:“我对那皇帝老儿谈不上忠心,只是我全家死在匈奴人手中,老子和他们有着血海深仇,早已立誓,见一个杀一个。”
他对陛下不满?不过也是,若是满意,也不会落草为寇了。
这两日昏昏沉沉,虽睁不开眼,可身边照顾她的人所说的话,她还是听了个大概,早已清楚,救了自己的这青山寨,乃是一群独居深山,占地为王的山匪。
慕云柠不动声色:“我亦如此,也是不死不休。”
裴定谋看着慕云柠那巴掌大的小脸,还有那病弱不堪的样子,好心劝道:“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你就莫要逞强了,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儿自有我们男人去做,你们只管在家安稳度日,好生过活便是,这次要不是你身边那些人用身体护着你,你也得没命。”
慕云柠没说话,只是交叠在一起的双手搓了搓指腹上的茧子。
说到这,裴定谋用探究的目光打量慕云柠:“不知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为何与那匈奴人撞上?”
慕云柠略一思量,报了假身份:“小女子姓周,名凝云,家中乃是长安城一户商贾人家,此次是带着家中商队来北境采购今冬的皮草,路过驿站之时,没成想竟意外撞上了两军交战,同为汉人,我们不能袖手旁观,这才卷入其中。”
面对救命恩人,慕云柠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加上心中尚有诸多疑虑,此刻不宜暴露身份。
裴定谋虽为粗糙武人,可并不缺脑子,他想到这次外出听到的传言,再回想当日驿站的情形,立马断定,这小娘子在撒谎。
光是从护着她的那些人的穿着打扮,使用的武器来看,她就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商贾人家之女。
不过没所谓,她既然不想说,他也不在意,也不会拆穿,只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周小娘子,你伤好之后可是要离开?”
慕云柠考虑了一下:“暂且不知,或许还要请裴郎君收留一阵子。”
裴定谋直来直去惯了,看上了,便直接问出了口:“能留下吗?做我的压寨夫人。”
慕云柠惊讶地瞪大了眼,心道这人还真是山匪作派,她也不是那扭捏之人,直接回问:“裴郎君于我有救命之恩,这是想我以身相报吗?”
裴定谋两只大手搓了搓膝盖:“和救不救命的不相干,老子就是看上你了,喜欢你,想和你过日子。”
慕云柠又是一惊。就这么刚说了几句话,他就喜欢上她了?
裴定谋:“反正你总要嫁人的不是嘛,我这青山寨上千号人,如今都是我说了算,你要是嫁了我,那你也说了算。虽比不上长安城里的富贵,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没人管着你。”
慕云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