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盐丢进去,拿了一把长柄木勺不停地搅动,直到菜熟,恰好灶里的火也熄了。
小姑娘乐颠颠地拿了个陶碗,小心翼翼地盛出一半,留了一半在锅里,打算留着晚上吃。
避免不小心把碗摔了,她也不往别处端,就站在灶台边,拿勺子小口小口吃起来,烫得一个劲儿地斯哈,却吃得格外欢快。
大半碗清汤寡水的荠菜黄米粥下肚,小姑娘抱着碗心满意足,眼睛弯成了月牙,自言自语道:“看吧,一个人过,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多好。”
收拾完碗筷,把锅盖好,门栓插好,又把椅子搬到门口挡住,小姑娘便把自己的衣服被褥等物从西屋倒腾到了更宽敞的东屋。
原本她和娘,还有郑氏和遇儿,四个人一起住在东屋朝南的大炕上的,可娘过世以后,郑氏便说挤,让她挪到了西屋又冷又小的北炕上。
如今好了,这么大的炕,她今天睡炕头,明天睡炕稍,后天睡炕中间,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一个人自在。
把被褥铺在炕头,小姑娘便钻到靠墙放着的八仙桌下面,费劲巴拉地把桌子下摆着的一个装杂物的木箱子挪开,随后搬开盖在上面的地砖,从里面翻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枚玉簪看了看,心道幸好她没把这处藏东西的地方告诉郑氏。
她把怀里的金手镯掏出来,连同玉簪一起放进盒子,又原样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去。
忙活完,小姑娘从桌子底下爬出来,拍了拍手,脱鞋爬上炕,脱掉外衣,钻进被子,顷刻间便睡了过去。
六岁光景,原就是要多睡的年纪,外加长时间营养不良身体本就疲弱,今日又城外城南跑了那么一大圈,早已疲惫不堪。
如今填饱了肚子,躺在烧得暖烘烘的炕上,一觉睡过去,等饿得醒过来,天都已经黑透了。
入目一片漆黑,小姑娘的心猛地揪起,手忙脚乱地把睡前放在枕头边的火折子摸了起来,等到火光亮起,高高吊起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而此刻,小姑娘脑门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
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大声和自己说着话:“凤柒,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啊,没什么好怕的。”
给自己打过气,小姑娘这才穿鞋下地,把蜡烛点了起来,随后又走去灶间,把灶间的蜡烛也点了起来。
火光跳动,屋子变得亮堂,小姑娘的心终于安稳下来,把椅子挪开,拎着篮子开门出去收晾着的野菜,免得明早被露水打湿。
一出门,就见门口放了个碗,里面放着一块有她两个巴掌大的野菜饼。
她把碗拿起来,看向东院,知道定是她睡着的时候,在山哥或者蔓云姐过来送的。想必是她睡得太沉,没听到喊声。
她走到墙根底下,正准备喊人,就听隔壁屋内有阵阵哭声传来,她一愣,仔细听了一会儿,无奈地叹气。
上次战祸,吕婶没了,吕叔又断了双腿,卧病在床。
吕叔以前风风火火,是个极其能干之人,可打那以后,他便消沉起来,时不时地便要痛哭一场。
他一哭,蔓云,在山和在江便跟着一起哭成一团。
而这,不过是战乱过后的云中城百姓悲惨生活的一角罢了。
这种伤痛,外人劝了也没用,只能等时间久远,慢慢淡忘。
小姑娘又叹了口气,把蔫了的野菜收进筐,拎着筐端着碗回屋,插好门闩,拿椅子堵在门前,灶里生火,把锅里已经凉了的菜粥热了热吃了。
野菜饼她没舍得吃,好生收了起来,准备留着明天出门的时候带着。
随后简单洗漱,再次回到东屋炕上。
烛火摇曳,夜风呼嚎。
小姑娘一闭眼,脑中就浮现出各种妖魔鬼怪,挥舞着残肢断臂,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吓得她裹着被子缩到炕角,瑟瑟发抖。
“不怕,不怕,柒柒不怕。”
小姑娘带着哭腔给自己壮胆,就那么强行睁着眼到了后半夜,直到困得撑不住,这才歪在墙上睡了过去。
等到天亮,吕在山和柱子等人在大门外喊她出门去挖野菜,小姑娘才一个激灵醒过来,大声应了一句,穿鞋下地。
匆匆洗了脸漱了口,用手作梳拢了拢头发,拿根头绳胡乱一绕一系,灌了口冷水,拿上昨晚那块野菜饼,睡眼惺忪,蓬头垢面,拎着竹筐和铲子,关好屋门院门,跟着大家伙就走。
一群孩子吃不饱,起得早,各个精神不济,哈欠连连。
好在又是个晴天,孩子们顶着刚升起的太阳,踩着朝露,出了城门,来到草原上。
云中城内,除了为数不多的达官显贵,富庶商贾,普通百姓人家几乎都得靠着野菜贴补粮食的不足。
此刻是初春,野菜没那么多,摘过之后重新长起来也没那么快,这就导致孩子们一天比一天走得远。
走了小半个时辰,过了个小山坡,才来到一处不曾被人采摘过的草地。
孩子们都很高兴,四下里散开,挥舞铲子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