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该找地方养伤,又或许她该小心隐藏避免被千杀楼的人找到,甚至她也可以去被烧成废墟的丹心宗看一看。
那么多的选择,她全部抛弃,然后站在这里。
她抬脚走进寺中,在熟悉而又陌生的寺里穿行,寺中僧侣不知在做什么,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一个少年匆匆跑过来。
一年不见,广清变化极大,身高抽条,脸上的婴儿肥也消下去一些。
“阿燃姐,是你啊!”广清眼睛亮起,又像是想起什么,乎地又暗淡下去。
他低着头,“你还来做什么?”
花燃嘴角挂着笑,“我回来看看你们,你不是一直等我回来吗?”
广清后退一步,目光从花燃脸上瞥过又极快地避开,“你走吧,我们寺没有什么你需要的东西。”
“你怕我?”花燃敛了笑,眸光沉沉。
广清:“你如今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你了,我无法分辨你的真心与假意,也开始恐惧于你带来的未知。”
寺内又走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寺中掌管戒律的必刚。
必刚诵了一声佛号,“挂名弟子花燃,多次破坏寺规,屡教不改,重伤同门,如今被驱逐出寺,花施主,请回吧。”
重伤同门、驱逐出寺……
花燃握紧拳头,指甲掐入掌心的肉里,问道:“湛尘……怎么样了?”
当时那一刀,她把握好分寸,不会刺穿他的心脏,但又不能在楼主面前做得太明显,匕首真真切切穿过皮肉刺入心口,想着让他养个一两个月的伤。
她后来翻过资料,原来无情道动心不是改道再修那么简单,而是像一座建立多年的高塔底层被蛀空,若是不及时封补修缮,唯有坍塌这一路可走。
看啊,湛尘不也是骗了她吗?
为什么说谎……是怕她察觉到他的弱势,然后强行逃离吗?
必刚:“佛子之事,不劳道友关心。”
花燃看着面前的广清和必刚,难以言说的思绪从心底攀爬生起,像是一场经年不绝的阴雨,粘稠的、无孔不入的湿气将人包裹在其中,又冷又黏,无法摆脱。
如今她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孑然一生,视为最终归宿的千杀楼在追杀她,净光寺也不再欢迎她。
天广地阔,不知何处可去。
花燃:“走不出问佛阵会死吗?”
“会,我拦不住他。”
广清哽咽一声,眼泪汪汪,是花燃熟悉的模样。
花燃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要进阵。”
她曾和湛尘说过,这是真心待她好的人不多,能不少一个就不少。
“非我寺弟子,不得入阵,你非佛修,更是无法进阵。”必刚双手合十,拦在门前。
红线经过一场厮杀,风吹雨浸,光彩不变,花燃抚摸着手腕上的红线,抬头看向净光寺的大门,拿出一块玉牌。
这是一年前她刚被老和尚带到净光寺时,被强硬收为寺中弟子后所分配到的弟子牌。
花燃:“你们净光寺未免太过霸道,收我成为弟子时一声不吭,将我逐出寺也没问过我的意见,我的回答是,不同意!”
红线翻飞,花燃强闯入寺,正她以为又要面临一场艰难斗争时,寺中响起一道古朴的钟声。
方丈出现,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悲悯,不因花燃的到来愤怒或喜悦,也没有严厉的斥责,平淡得与他们第一次相遇并无区别。
湛尘有时候很像方丈的复刻,像是以此为标准塑造自己,又比方丈多了几分青涩和尖锐,偶尔会将方丈的宽广演绎得暮气沉沉。
花燃表情不变,这老和尚还真会踩点,每次都出现在她狼狈的时候。
她说:“老和尚,让我进去。”
方丈问道:“你进去无法改变任何东西,无非也是同样的结局,还不如湛尘能烧出一颗舍利永久存在。”
花燃一梗,没想到老和尚还有如此嘴毒的一面,厉声道:“你为什么任由他进去?是笃定他能得道成佛?”
方丈叹道:“如今我也不确定结局,发生的变数太多,可是唯一确定的是,他必须成佛。”
“凭什么?”花燃质问。
“就算他要成佛,也可以慢慢修炼,为什么要用如此激进的方式,是他想当这个佛子吗?无非是你们安在他身上的名头和责任,凭什么是他?”
方丈:“一切皆为命数。”
从他无意中算到天机开始,他就在寻找这命定之人,将其带回寺中培养成佛,可如今时间不够了,所以他才会找来花燃,提出一个荒唐的换心交易。
花燃:“如果他未能得道怎么办?你明知道他的无情道已毁,一颗佛心估计也是破破烂烂,怎么能让他以这样的状态去闯阵?!”
先前听屠河说问佛阵如何凶险,她还保持怀疑态度,认为老和尚不可能真由湛尘去送死,如今看来他确实不在乎湛尘生死,还真是冷心冷肺的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