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火烤得呲呲冒油,香气扑鼻,花燃洒上一些调味料,用匕首切下一片肉喂进嘴里。
湛尘不吃东西,安静看着花燃进食。
她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像是不怎么咀嚼便将食物吞下肚,一整只兔子被她吃得干干净净,骨头丢到火中焚烧。
两人之间只有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周边的虫子偶尔叫两声,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太安静了,一路上听到太多叽叽喳喳的话语,湛尘有点不太习惯花燃的缄默。
他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床没铺好惹花燃生气,还是又在哪个地方不知不觉得罪她,犹豫片刻,开口问道:“你生气了?”
花燃莫名其妙,“什么生气?”
湛尘:“你不说话。”
花燃无语,故意讽刺:“我跟你没话说。”
湛尘沉默,半响后开口道:“我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在寺中时,不是方丈说话我听,就是我说话其他同门听,我可能很无趣。”
虽然他自己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但是见过花燃和孤月影的相处,和他所熟悉的相处方式有所不同。
他无聊没有问题,主要是怕花燃无聊,她一无聊就要找事情做,一般做的都不是好事。
“你现在才意识到你很无趣?”花燃躺在简陋的床上,双手垫在脑后透过屋顶的漏洞看星星。
“说实话,我从没有和一个人这样长时间待在一起,刺客没有同门或知己,所有人都是竞争者,你在净光寺应该有不少好伙伴吧?”
湛尘:“我不知。”
他是净光寺的佛子,肩负着所有人的期望,他是最终要成佛的人,方丈教导他,同门敬重他,他也一直为成佛而刻苦修炼。
可是方丈说他离佛还有很远,所以方丈才找来一颗心放进他体内,指尖轻轻搭在心口上。
他抬眼看向花燃,平静道:“你很特别。”
特别的鲜活,特别的灵动,特别的真实……
平日里念诵佛经的低沉声音在说这句话时多出几分青年的清朗,语气真挚又诚恳,说出的每一字都让人觉得由心而发。
他的表情没有波动,还是一张冷漠薄凉得仿佛天上神佛的表情,火光的影子在他脸上跳动,眉心的红痣像是有生命一般轻晃,无端让这样一张冷冽淡漠的脸多了几分魅惑人心的味道。
花燃目光停留在他脸上,问道:“你挨过饿吗?”
她的话题转移得太快,湛尘一愣。
没等湛尘回答,她便自顾自开口道:“应当是没有的,你知道挨饿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吗?感觉胃里有一团火在烧,要将整个人烧成灰,想死死不了,想活又没东西吃,饿到眼睛发绿,连土也吃得下去。”
“有过。”湛尘低低的声音混在花燃的最后一句话里,被掩盖过去。
花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看到戚树摆摊的时候就发现他不对劲,他俩是强盗,抢走了我的天竺莲,我被罚得很惨,所以我要杀了他们。”
“还有那个很会伪装的千书,我看到过一个任务,是个女修士委托杀掉负心汉,千书有很多张脸,骗过很多人,最后他死在我手里,他的头我保存得很好,千杀楼的人都有专门装头颅的法器,可以保持头颅不腐,带回去就能拿到酬金。”
她的思路飘远,“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杀人,但是我要活着……”
活着就是一场竞争,与人争,与天争。
如果阿烟看到现在的她一定不敢认了吧?可是她不能死,她还没有为阿烟和爹娘报仇。
虫鸣声突然响起,将花燃惊醒,她回过神来揉揉额头,“现在我说这些干什么,反正我如今吃喝不愁,养几个道侣也不成问题。”
一到不做任务精神放松的晚上,她就开始沉浸于过去,这个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治好?
等等……为什么这个晚上不用警戒?
她警惕地望向湛尘,这个阴险的和尚什么时候腐蚀掉她的防线?真是好手段,竟然让她不知不觉间对他不设防了!
湛尘没看明白花燃的眼神,重点落在她的最后一句话上,“养几个道侣?”
花燃心烦,没好气道:“是啊,怎么了?你也想分几个?”
湛尘三观收到冲击,梦蓬莱的主流观念已经不是一人一生只能有一个道侣了吗?道侣结契立誓不受天地制约了吗?
他不理解,他想渡一下这个观念危险的刺客。
湛尘:“道侣过多不是好事,观念太杂难登大道,道侣和大道一样,唯一才是正途。”
“我成不了道。”花燃纳闷,“你不知道吗?”
她连道都没有,登什么大道?
湛尘:“回头是岸。”
花燃笑得肩膀发颤,“我要是回头,等我的不是岸,是杀人的铡刀。”
湛尘没有再说话,花燃余光瞥见旁边有一块木牌,随手捡起时摸到牌子上的刻痕,拿到火光下一照,牌子上写得是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