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很好啊。”
雪烟没说话。
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安,他又问:“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雪烟又缩了起来,挨紧着他,整个人像兔子钻进他怀里,抱紧了他的腰,声音有点发抖。
“我吧,除了去考试,没出过远门,长这么大最多就在市里打转,什么崇山峻岭,什么悬河巨流,统统没看过,眼界小得可怜。”
“想到一年后,就要自己离家上学,好不容易熟悉了班级,交到了朋友,大家又要各奔东西,我得重新接触人群,怕不适应,怕被排挤,所以不怎么敢想这件事。”
“……”
“很快,你又要走了,总觉得身边好像没剩几个人了。”
雪烟茫然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也是真不知道,选这个专业对不对,适不适合我,前景如何,以后能不能挣到钱,生活会不会稳定,没人和我说这些。”
父亲去世,母亲失职,这些本该由亲人填满的缝隙,始终像黑洞穿堂着风。
半大的孩子,面对前途未卜的未来,再正常不过,就连他也逃不过。
创业成功的能有几个?
谁也不知道,未来将他们导向的终点,是理想高台,还是落败天台。
是礼堂的万人喝彩,还是高楼的纵身一跃。
他们都一样。
“生命就是幸福与凄怆,光鲜与晦暗共存的惨痛写照,这就是人世间呀。”
陆京燃低头看她,声音低了下来,“人活在世上,哪有两全的选择,通常都是不好的选择,和另一个更不好的选择,这才是普通人的人生。”
雪烟若有所思:“嗯,有点道理。”
“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雪烟疑惑嗯了声,窗外树影沙沙作响,带动了她的心跳,也如春雷炸响着。
“你要朝着光跑。”
雪烟:“嗯,我一直记得。”
“其实还有一个答案。”
雪烟抬头看他:“什么?”
陆京燃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跳着光线,“雪烟,你可以自己成为光。”
雪烟微怔,像没听懂他的话,“什么?”
“不要做风筝,要成为光,成为风,你本来就属于天空,所以不要怕。”
“……”
“如果你喜欢,我们就选飞行器制造工程,你要去学习,去受教育,去天南海北,去感受生活,去看千山万水,星辰大海……”
风吹来,陆京燃捋了下她的黑发,眼神专注坦荡,继续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们不要被任何人定义,只要慢慢成长,等待天时地利人和,总有你能凛然高飞的天空。”
雪烟怔怔地盯着她。
陆京燃微顿,朝她笑,“尽管往前走,凡事爷你替扛。”
雪烟仰着头,借着微醺的月光肆无忌惮地凝注他。
她的心脏滚烫,一阵风过,窗外纤细的树影零零落落地微颤着。
耳边恍恍惚惚听见一股震颤,不成调,不规律,却像梵钟重重撞在胸口的咚咚响。
被理解的瞬间,她愿意将半壁灵魂交付于他。
见她不说话,陆京燃强调:“听见没?”
雪烟弯唇,嗯了声,深深抱紧了他,郁结许久的胸口一松,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愿意相信,就算她成为了光,他也会永远守恒。
只要他还在她身边。
她就知道,光之外,永远还有光。
……
两人温存了会,各自回房休息。
陆京燃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天花板,想起陆明峰的话,心底隐约不安。
虽然他给了雪烟信心和承诺,但他浑身都烦。
他知道和雪烟在一起,是不容易的。
也许从相遇那刻,或许更久之前,他就一直等着这么一个光辉灿烂的女孩出现。
他厌世、混乱、不学无术、一身顽疾,没把未来放进眼里,也不必万人爱他,拥戴他。
他执迷不悟,只为在她身上求一次粉身碎骨的爱情。
换作从前,他会这么爱一个人,他自己都嗤之以鼻。
他在她身上屡次碰壁,吃尽苦头,大少爷的做派一去不复返,他却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
他知道。
陆明峰这次是认真的。
成年人没办法相信,这样青涩迷乱的爱,能相拥到天长地久的。
雪烟以前说对了一件事。
对于未来,他要有方向,要未雨绸缪,否则,会被陆明峰困死在蚕茧之中。
好在,他是真听进去了。
年少时,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
如果不是她,他可能很快就会屈服,成为陆明峰的傀儡,受他掣肘。
按照他的安排,不行差踏错地走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