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布满细小伤痕的掌中看见鲜血,黏糊糊,湿答答,顺着指缝漏下,滴在地上。
但一眨眼,又什么都没有。
血已经干了,遍处陈痂的心却不能愈合。
——无需愈合,谢敏合上了手掌。
他回过头,正巧这时,有人开了门。
他看过去,是黑枭。
“要回去了吗?”谢敏偏过头,很斯文地笑了一下,视线却如刀般锋利,扫过黑枭的脸。
“是的,执政官在楼下等您。”黑枭回道,尽管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仍旧没法从谢敏的审视中逃脱出来,那么明显的紧绷,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我知道了。”谢敏走过去,步伐从容稳健,待到擦肩而过时,他朝黑枭眨了下眼:“放心,这次我会好好配合你,要套个枷锁吗?”
黑枭硬着头皮道:“只要您配合,枷锁不是必须的。”
“我想也是。”谢敏抬起自己的手腕,做了个被铐住的姿势,而后两手向外一扯,揣进兜里,走出门去。
前后两个人,黑枭在他身侧,穿过连廊,悬空的通道一侧是透明防弹玻璃,映出远处连绵的群山。
往近了看是停机坪和跑道,有战机刚从外面巡逻回来,低空滑翔,起降架正伸出,准备降落。
一路上,只有平日与谢敏关系较为接近的特工敢对他点头致意,走出百米,在一个岔口前,谢敏突然驻足,看向窗外。
黑枭浑身绷起刺儿来,谨慎地打量着他的动作,试探着询问道:“谢长官,怎么了?”
谢敏站了一会,直到那架战机平稳落地,穿着棉大衣的地勤指挥人员放下小旗子,缓慢移动,像棋盘上一只艰难挪动的蚂蚁。
不得不承认,谢敏是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令人赏心悦目的。
由于瘦削,不合身的大号休闲装被穿出松垮的懒散感,长发拢在耳后,露出侧脸饱满的线条。他的眼睛很亮,被不算强烈的阳光渡上一层无机质感,看上去随性而柔和。
他指着窗外落下的战机,回头问道:“那架是狂蜂作战机的新型号吗?”
黑枭下意识看了一眼,但距离太远,他没辨认出来,也不太想告诉谢敏过多细节,随口敷衍:“抱歉,我不清楚。”
谢敏看起来有些扫兴,但没过多追问,他回过头,视线在前方某块玻璃的虚影上顿了一下,站了许久没动,直到黑枭催促,他才向前走。
一行人很快路过岔口。
黑枭思忖着,并不觉得刚才谢敏的举动只是好奇,但他想不到别的原因。
岔口中,那条伸向左侧的通道未开灯,日光在尽头打出一片三角形的光区,很快又被其中的幽暗吞没。
待一行人的脚步声离远,徐里才从通道另一头离开。
回程的路上,谢敏看着车窗玻璃外飞逝的景色,盘算着徐里在岔口处,借用玻璃投出的六个手势。
是专有符号,其中五个手势均代表用于调节信息素紊乱的基础性药物,手势最后有一个向上展开手掌、随即虚空握拳的动作,意味着‘最大嫌疑’和‘除此之外别无所获’。
谢敏在心中将手势转为对应的药物名称,一条条在心中排列组合,结果有些出人意料——在对第九研究所的调查中,所谓的‘最大嫌疑’药物居然是alpha腺体修复剂的基础成分,与医院医生开具的处方药如出一辙。
完全纯洁无害。
这不可能。
谢敏微微蹙眉。
他开始怀疑徐里是否曲解了他的意思,毕竟只用手势传达的信息极有可能被扭曲,他并不觉得傅闻安会如此仁慈,但同时,他心中又萌生一丝侥幸,一丝得以借此挣脱枷锁的侥幸。
“你看起来在想什么坏事。”身旁,傅闻安冷冷的话语飘来,令谢敏不禁从自己的思绪里跳出。
特工侧过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如果那算坏事的话,我的确在回味。”谢敏说着,舔了下虎牙尖,扯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
傅闻安扫了他一眼,神色很淡,道貌岸然。
他没理谢敏的挑衅,因为他总是势在必得。
又过了几天,城邦全界会议开幕的当天,傅闻安来接谢敏。
特工能想到执政官有多么不情愿把危险分子放到如此混乱的场合,但迫于政坛压力,如果想粉饰太平,“零号”的长官必须出席。
出席不代表获得自由,这点谢敏深知,傅闻安的可怕控制欲作祟时,任何人都不能从他的视线里逃脱。
真麻烦。
谢敏将前几日调包偷换的药片藏进纸巾,塞在随手够得到又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很快,傅闻安进门,手里拿着一个袋子,装的是谢敏出席用的服装。
谢敏接过袋子,一件件翻看,翻到最后,找到一个衬衫夹。
他转过头,发现傅闻安仍是那张冷漠木然的脸,然而在他眼底,有着不太明显的玩味。
谢敏把衬衫夹扔出去,抱起剩下的衣服准备去衣帽间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