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举起酒壶,遥遥对着那浩然剑气化白蟒的方向,宛若敬酒。
天玄宫中。
貂寺林立,华贵不可言的身影端坐其上,眸光深邃望出,望着那一抹贯穿临安府天与地的浩然剑气,微微眯了眯眼。
“童貂寺,此等清正之气贯天云,更有如此以假乱真的化作异象,如此斐然文采,令人动容,你且去观一观,另外,将此画取回一观。”
淡淡的声音自那皇座之上的身影口中传出。
一位气质阴柔身穿黑衣的老人微微欠身:“喏。”
老人一步迈步而出,遂身形消失在了天玄宫门外那烂漫阳光之中。
端坐贵不可言的皇座的男子,依旧望着那贯入云霄的浩然剑气,缓缓吐出一口气。
“老皇叔啊老皇叔……你终究还是赠出了青山,这青山剑气竟能融浩然,当真神异……可惜,青山却未曾归我赵家,着实可惜。”
男子轻叹一口气,轻捏眉心,缓缓闭目。
……
……
秦相府中。
气氛压抑沉闷的可怕。
书房中。
秦相秦离士背负着手,伫立奢靡的流金雕花窗前,望着那门庭前升腾起的浩然剑气,以及那密密麻麻,将秦相府给包围的诸多蕴含剑气的墨竹。
秦离士闭目。
那篇春闱考题中的北伐檄文再度涌上心头,让他心头不由悸动。
秦离士眼前,仿佛看到一位白衣翩然的少年,满是不屑的挥起了剑,将他以权势所凝聚的大山给斩为两半。
一剑开山,少年执剑顺着斩开的山间一线缝,缓缓走来。
面朝着他,傲然的扬起头。
徐徐睁眼,秦离士明白少年在以此举,得一个清白,甚至都不需要他开口给清白,少年自己一人就可得清白加身。
尽管是文院的文曲榜儒生们的举报,可是安乐直接引渡文曲碑中浩然加身,谁还敢言他舞弊?
他秦离士若仍旧坚持说安乐舞弊,那等于是否定文院万年传承的浩然,与他交好的文院二夫子庞纪,都会与他反目,大夫子和三夫子更是会怒目,会惹得朝堂中诸多文院出身的大儒怒目。
秦离士哪怕位高权重,却也承受不起这般众怒。
相府外的竹海涛涛之声还在继续,每一道浩然气的引渡落下,都像是一巴掌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秦离士自是知道自己小儿子秦千秋在此间的推波助澜,但他没有阻止,甚至默许,故而可称之为同流合污,此刻这巴掌打的一点都不无辜。
可是,要他堂堂当朝宰相走出相府,去给那少年低头道歉,他做不到。
忽而,有一道人影于窗前走过。
一席蓝衫,发丝简单以一木簪挽起,面容清秀的男子,朝着他抱拳行礼。
“父亲,孩儿可去替父亲走一遭。”
男子道。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秦离士一时起色与一婢女所生的子嗣,非是嫡系血脉的秦华安。
秦离士对于这一次激情诞下的子嗣起初并不看重,直到后面秦华安展露出绝佳的修行天赋,才慢慢开始的投注目光。
自秦华安凭借自己的能力得了小圣令后,秦离士才是真正的关注起来。
这一次,秦华安主动站出来,秦离士的心头情绪复杂。
“不,你准备殿试,莫要因此而损了心气,让千秋去吧。”
秦离士终究还是拒绝了。
此番出面代表的是秦相,他终究还是不愿让这位婢女所生的儿子代表自己。
但言语间给了解释和台阶,算是态度上有了许多转变。
一席蓝衫的秦华安闻言,倒也没有太多的情绪变化,似乎早已习惯,只是抱拳轻道:“好。”
遂转身离去,消失在了相府园林绿荫之间。
……
……
流觞曲水的闲亭,似乎水流都停止似的,不再流淌。
春风携带峭冷,吹拂而过,让秦千秋身躯微微泛起寒意。
“他怎么敢,怎么敢如此!”
秦千秋手中捏攥着棋子,面色微微煞白,一口郁气似乎郁结在心口,无法吐出。
那秦相府外的竹海异象,每一根墨竹剑气摇曳,便如一柄柄血淋淋的刀,扎入他的体内,带出殷红的血。
他本想要借此彻底污了安乐的名声,削去其心气,却不曾想,此子竟是借此机会,于秦相府前,引渡浩然,表明心志,反而抽打了秦相府的脸面。
此次之后,世人称之秦相,能将如此一位可引渡浩然的天才,安以舞弊之名,是有多老眼昏花!
这让秦千秋心中无名怒意翻涌,三番两次在此子身上失手,自是郁闷至极。
在他身侧的王勤河,怔然的望着那秦相府外澎湃煌煌如大日的清正剑气,以及引渡而来的浩然,整个人俱是陷入了茫然中。
这便是如今的安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