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我难过极了。
詹妮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啊,日夜苦读医学,精通两国外语,也曾饱览群书,出口可以成章,我还记得她绘制在笔记上的那些栩栩如生的人体脏器……
我急忙上前阻拦,却发现那双曾经白皙纤细的双手上早已经长满了粗糙的茧子。
见我望着她的手出神,詹妮弗轻轻叹了口气说:“以前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所以傲慢自大,狂妄无知,现在才知自己渺小。既然已经落到了这个境地,唯有接受现实,努力改变现状,我不想坐在那里悲切缅怀,怨天尤人,所以请让我做吧。”
“那你可以做点别的事情啊,我可以买医学书籍回来,让你继续学习,或者你帮忙算一下帐就可以了。”我说。
詹妮弗摇摇头:“现在落到这种境地都怪我们自己,如果当初你写信催我们逃走的时候,我们抛弃一切逃走就好了,什么都不肯放下才会造成这种结局。这种日子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不能一直依赖你们,我们必须想办法自救。”
天黑之后,我们送詹妮弗回到隔离区,正好一队工人下班回来,我们远远地看了一会儿,发现卫兵没有一一搜身,詹妮弗很顺利地进去了。可卫兵却牵着两条大狗,凡是狗叫了几声,或者围着某些人转时,那些人就会被搜身。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海伦娜担忧地说。
我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隔离区这样,都是为了榨干菲利斯人的最后一分钱。
第二天,我们见到了詹妮弗的亲人,她的父亲,哥哥嫂子,两个十来岁的侄子。
也许是詹妮弗说了什么,他们一来就抢着做店里的事情。我知道詹妮弗的父亲经商,曾是非常阔气的有钱人,她的哥哥嫂子也都受过高等教育,说话温文尔雅,很有教养,只是吃饭的时候有点凶猛,他们把满桌食物扫得一干二净。
詹妮弗的父亲叫道格拉斯,有两道很浓重的眉毛,长得又高又瘦,看上去一脸精明,他颇为感慨地说,自己做了一辈子生意,但也许是太吝啬刻薄了,落魄的时候连个愿意帮忙的朋友都没有,还得靠女儿的小朋友们帮忙。他最担心妻子的病情,想把药和吃的带进隔离区。
我把门岗搜身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说:“这样不行,把食物藏在身上太危险了,一旦被发现不只是挨打这么简单,你们可能再也出不了隔离区了。”
“那怎么办?”
“找个无人的角落,你们把东西丢过隔离墙,让孩子们接住。那墙只有两米高,虽然上面有铁丝,但用点力气应该没有问题。”
就这样,詹妮弗一家暂时安顿了下来,而我也准备做更多的事情。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参加了明妮的婚礼。
婚礼当天非常热闹,他们预定了一家豪华酒店,请了很多亲戚朋友,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结为夫妻。其实真正要去西国的是明妮的丈夫凯文,他快毕业了,家人帮他在西国一家公司谋到了一份好工作,明妮自然也跟去。
新娘扔捧花的时候,年轻女宾们挤成一团,准备抢捧花。
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不去吗?”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哈里斯,他穿一身黑色燕尾服,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朵白玫瑰,姿态不羁地靠在凳子上。许久不见,他还是过去那样,微扬着下巴,仿佛在蔑视他人。
“您怎么在这儿?”我不解地望着他,他从大学肄业了,听说加入了秘查部队,我已经半年多没见过他了。
他来到我身边坐下,抬手挡在眉前,遮住那过于耀眼的日光:“你还没回答我,怎么不去抢新娘捧花呢,不是每个女人都梦想着成为新娘的那一天吗?”
我笑了笑说:“我觉得自己抢不到,所以就不去了。”
“你觉得自己抢不到,所以不抢?”他叹了口气说,“那么你其实不太想要那捧花吧。”
“您怎么在这里?”我又问。
“我为什么不在这里,有人给我帖子,我自然就来了。”
新娘丢捧花了,穿着浅紫色婚纱的明妮假装了两次才把花扔出去,然后被一个圆脸姑娘接住了,人群嬉闹着,我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大学里怎么样?”哈里斯问。
“跟以前一样。”我随口说。
“其实我刚才说谎了。”他轻声说,“我是想到你可能来这个婚礼,所以我才来。”
我愣了愣,侧头看他时,发现他正看着我,便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你愿意陪我去看场歌剧吗?喜不喜欢《蓝色湖》?”他问。
新人接吻了,宾客们纷纷鼓掌,现场响起嘈杂的欢呼声。
我拘谨地摇摇头,歉意道:“抱歉,我最近有些忙。”
“那就等你不忙的时候。”
“也许要忙很长一段时间。”
哈里斯沉默下来,这时新人夫妇开了香槟,准备切蛋糕了。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这尴尬的窘境,便借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