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其中的确是做过头了。”
源辉月抬眸,“日下部检察官认为,这是做过头了吗?”
“嗯?”
“当决定使用暴力来达成目标的时候,就必然会将无辜者卷入其中,将他们的性命作为实现自己野心的消耗品。”源辉月问,“所谓的‘必要的牺牲’难道不是一快拿来掩盖自己虚伪和傲慢的遮羞布?”
“……”
源辉月的言辞中却仿佛忽然多出了一点锋锐的味道,出口的问题也并没有随着他的沉默而停止,“日下部桑认为什么是无辜者?能够裁定一个人是否无辜的依据是什么?”
日下部诚轻声回答,“……法律。”
源辉月淡淡点头,“但严格来说,我们现代的法律体系的确没有办法做到完全的公平公正,像某些人理想的那样将每一个犯罪者都绳之於法。但是这已经是在许多人的努力下,能够做到的尽最大程度保证并给于大多数人公正的法理制度了,也就是经济学家口中的‘帕累托最优’。”
“那位‘苍之王’阁下看到了体制的漏洞,发现了在这套体系中没能被顾及到的那些人,于是最开始他选择进入这个体制,亲手修补漏洞重新制定正确的体系。但没过多久,他发现他做不到。体制内部的恶习、同僚的干涉、上司的掣肘,他想要建设理想世界的路寸步难行。”
日下部诚不自觉听进去了,落地窗外的阳光渐渐沉淀出了暮色,落入他面前的红酒杯里,那颜色仿佛一团燎起的火焰,他的影子倒映在酒杯壁上,仿佛渐渐和另一个人的身影重叠到了一起。
他出神地轻声喃喃,“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对。”源辉月说,“这就是我觉得最可笑的地方。”
日下部诚下意识抬头,“为什么?”
他面前的美人笑了,那双清透的眼瞳倒映着他的面容反问他,“日下部桑,难道你认为任何事情是只要你想要,就能做到的吗?”
“当然不是……”
“要达成目标,理所当然会遇到阻力。越是远大而崇高的理想,要遇到的阻力就越大。‘苍之王’阁下想要创造一个不会有任何人受到欺凌、公正之光能够照耀到每一个人身上的理想世界,我不否认这个目标的崇高和伟大,但是就像我说的,他在这个过程中会遇到的阻力也当然会数倍于常人。”
“腐败的体制、愚蠢的上司、麻木的同僚,被裹挟在体制中郁郁不得志、寸步难行,这些都是他需要克服的困难,没有任何一项伟大事业是能够轻而易举成功的,所以在开始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遇的一切。如果他真的是那位可以照亮人类前路的先驱者,那么他理应在这条路上坚持下来,即便是这一切磨难加诸于身都不能改变他的初衷。”
源辉月轻飘飘地说,“可是他没有。”
日下部诚心地蓦地一跳。
“他没有继续留在正确的道路上,他不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他是备受打击后,从这片正面战场上逃走了。”
大概是见桌上的酒杯空了,侍酒师抱着酒瓶走上前来,重新开始倒酒。绯红色的酒液冲入杯底,溅射起一片馥郁的酒香,清淡动听的女声穿过这片酒香,像一束带着寒意的清泉,穿透了听觉系统,泊泊趟过躲藏在肉体里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