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拉开窗帘，不放过盖在身上的被子一起撸了下来，一番动作下来，满脸都湿润了，泪水与汗水混合。

林志刚凌晨才睡，自从他伤了腿还是第一次睡得那么舒心，被吵醒也多了几分怒气。起不了身，双手拍在被掀起的被子上，满眼通红：“妈，你到底干什么啊！”

“你还睡呢，躺躺躺，你还有心思躺！你不起来想办法治治你的腿，你下半辈子怎么办？我和你爸死了怎么办”

一声呜咽化作悲呛响彻整个屋子，其他声音奇迹般消音，林志刚落在被子上的手悄无声息。

半晌，沉默化作一声叹息、一声无奈：“你以为我就不想治吗？t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槐花婶子声音顿了顿，化作更大的悲戚，说：“怎么就不能治了，你不放弃一定有希望的”

复杂的情绪塞满心口，槐花婶子说不清自己是悲伤更多，还是怒气更多。她总觉得儿子躺在那里便是放弃了希望，他放弃了，旁人又怎么坚持。他现在可以因为双腿瘫痪而颓废，那等到她和老头子百年以后，他会不会因为没办法生活而放弃希望。

槐花婶子越想越揪心，一股无名的怒火一路燃烧，化作口不择言。林志刚起先是沉默，之后声音化作悲歌，母子两人跟仇人似的越吵越激烈。

槐花叔听到声音，抛下锅中煮的菜，急忙冲出来。一把抱住槐花婶子，使劲朝她眨眼，说：“你胡说什么呢！别说了！”

说着他把槐花婶子硬拉着离开房间，还不忘冲林志刚说了句“你妈只是一时冲动，你不要跟她计较”。

林志刚瞪大眼睛看天花板，刚刚激烈的争吵仿佛没发生过似的，那双因愤怒而染红的眸子一点点失去光泽。

门外，槐花叔把人拉到一旁，小心翼翼看向门内，确定足够远林志刚听不见了，才开口。

“你干什么呢，志刚本身就很难过了，你还这样他不得更难过？他要是放弃了希望怎么办？”

今天的天气不算很好，风时不时吹过，槐花婶子有几分清明。既是懊恼愧疚，又是恨铁不成钢，她哼了一声，说：“我就是不说，他也早就放弃了希望！”

槐花叔也有些心累，他知道儿子这个状况，基本上是治不好了的。他只希望儿子能重拾对生活的信心，断手断脚的人多了去了，谁不是好好活着？

他将道理讲给槐花婶子听，希望她能多给孩子一点理解，帮助他重新活过来。

槐花婶子瞪大眼睛，说：“你就这么放弃了？志刚的腿不治了？”

一把老骨头有些窘迫，他认真说：“不是我不治，是没办法治了。志刚才批下来多少补偿啊，这些补偿拿去看病，也只够那么两三次。但留下来给他生活，可以够他吃个二三十年的”

槐花婶子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不想放弃，觉得林志刚的腿要是好了，这辈子不止赚那点钱。她望向里面，和槐花叔说了今天打听到的事情。

“我总觉得林音说不定有办法。”

槐花叔皱着眉头，说：“这哪能一样！”

槐花婶子瞪了他一眼，又举了老李叔的例子。她反正是坚信林音一定有办法的。两人争执不下，老李叔突然出现在门口。两口子一愣，换上笑脸迎接。

老李叔提着刚钓上来的鱼，说是要送给林志刚补补身体。自从村里人知道林志刚瘫痪之后，隔三差五便有人提着一点肉啊、骨头啊，给林志刚补身体。

村里人除了那几家都不算富裕，但只要他们桌上有点荤腥，也会分给林志刚一点，就盼着能对他病情有点微末的帮助。槐花婶子推辞，他们便说他们身体好，应该留给需要的人。

槐花婶子的眼泪刚压下，又涌了上来，这恩情她无以回报。挡了几次没挡住，最终收了下来。

一股糊味在空气中蔓延。

“糟了，我锅里的菜糊了！”槐花叔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

“这老头子！”槐花婶子笑了一声，看向老李叔像是看到了希望，她压低声音，“老李，你的风湿是林音给你治的吗？”

老李叔的笑容变得有几分涩然，他知道槐花婶子的心思，他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林音能治好林志刚。林志刚伤得多重他有所了解，想要治好必定要付出很多心力和时间，问题是那丫头有没有那个能力、心力和时间。

想到上次李慧听说那药是林音给的紧张的那样，急忙推自己去村尾给小刘医生检查，他大抵明白林音是有天赋的，但的的确确没听说过她学医。这个代价他愿意试，旁人未必愿意。最重要的是李慧不会让林音试。

他表情不变，说：“我知道你是担心志刚的病，但也不要病急乱投医。”

这话没正面回答槐花婶子的问题，却也没把话说死、只是槐花婶子显然没体会到话里的深意，以为他是否认了，眼神变得黯淡无光起来。

老李叔叹息一声，安慰她：“没事，只要志刚活下来什么都好。断腿的人那么多，都能生活下去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老李叔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