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泰七年, 天子失德,春雪成灾。
皇帝周元庚被逼退位,诚王周元季继位。
这位爱画成痴的诚王继位后, 连登基大典都懒得弄,十日后便将龙座如烫手山芋一般丢给了薛晋。
当然在百姓眼中,诚王此举是为了天下大义,为了江山社稷, 绝不是因着他只喜欢画画。
诚王的所作所为, 到底是减少了百姓对周皇室的怨恨,而诚王答应禅位唯一的条件便是善待所有周皇室的人。
“如何才算是善待呢?”薛无问斟了一盏茶, 推过去给霍珏,“长公主与大皇子好说, 一个送去大相国寺吃斋念佛, 一个同诚王一般,赐个閒散王爷的身份。这样的安排,诚王定然不会置喙些甚。倒是周元庚,我问卫媗想要我如何处置, 她说由你来定夺。”
霍珏淡淡道:“将他送去皇陵, 在先帝的功德碑前日夜忏悔,想来诚王不会不同意。”
承平帝死于周元庚手中, 周元季不可能会原谅他这位自小就不亲的兄长。
但不原谅归不原谅, 这位素来宅心仁厚的王爷, 却也干不出眼睁睁瞧着周元庚去死的事来。
将周元庚送去皇陵,应当是最好的处置。
霍珏说罢,又默默补了一句:“余万拙既然'将功赎罪'了,也不必让他死。将他送去皇陵服侍周元庚,与周元庚一同忏悔, 也算是全了他对周元庚的主仆之情。”
薛无问睇他一眼,笑了声,道:“成,你这'恩赐'倒是妙。”
可不是妙么?
周元庚曾赐了一杯毒酒给余万拙,余万拙没死成,在登闻鼓前于众人面前揭露周元庚弒父之事。
将这两人凑做堆扔到皇陵去真真是妙。
皇陵那地儿吧,虽说葬的都是周皇室的人。但到底是陵墓,周遭环境阴冷森然。
当初承平帝死于二人之手,让他们二人日日夜夜对着承平帝的墓碑,想想都知道那滋味有多美妙。
尤其是周元庚,从前连干清宫都不敢入。
如今要他对着那泣血的功德碑,过完下半辈子,无异于是要他下半辈子都活在噩梦里。
“皇陵环境清幽且阴气重,索性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跟过去,好让他们二人活久一些。”薛无问提唇一笑,“也是对他们的额外的恩典了。”
霍珏抬眸看他,颔首道:“姐夫所言甚是。”
听见霍珏又喊他“姐夫”,薛无问原先提起的唇角一抽,意味深长道:“说吧,你又有何事相求?”
霍珏挑眉,摇头道:“姐夫想多了,瑾无事相求。不过——”
他说到这,停顿了须臾,举起手中的杯子,方才继续道:“姐夫过两日便要出发前往肃州,瑾在此祝姐夫旗开得胜、载誉而归。”
薛无问定定看他一眼,随即哼笑了声,拎起杯子,道:“谢了。你定下的计谋很好,但北狄的二皇子乌钺为人阴险狡诈,他对我恨之入骨,只有我亲自去,方能令他中计。”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薛无问在盛京呆了七年,但对于肃州还有北狄王庭的事,瞭如指掌。
霍珏微微颔首。
北狄二皇子乌钺与薛无问年岁相仿,一个年纪轻轻成了肃州军的少年战神,一个尚未及冠便赢得了北狄军将的认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薛无问每回上战场都会遇着乌钺。
乌钺有何心思,大抵也猜得到。
定国公薛晋在沙场威名赫赫,整个肃州在他的治理下可谓是固若金汤,便是北狄人也不得不服,在惧怕他的同时也敬他。
乌钺自小便野心勃勃,杀不了老子便想着干掉小的,好立下威名。
可惜啊,薛无问可不是他能轻易杀得了的人。
二人交手过好几回,薛无问中过北狄二皇子的暗箭,也曾砍下过他的一根手指,让他差点不能拉弓射箭。
但也从此结下了死仇。
薛无问此番前去肃州,大抵也是要同乌钺做个了断。
北狄太子中了毒而不自知,乌钺死后,北狄太子即便登基了也活不久,届时王庭一乱,大雍的机会便来了。
薛无问转着手上的玉扳指,思忖片刻后,便道:“我此次前往肃州,至少半年不得归。你与阿黎若是有空,便去东宫多陪陪你姐姐。”
前两日的登基大典,父亲虽定了他做太子,但太子妃尚且未定。
并非是不想给卫媗一个名分,而是他薛无问既然要娶卫媗,那便定然要是这世间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当初这小子求娶他媳妇儿,都能以解元为聘。
自己这个做姐夫岂能逊色于他?
他家姑娘虽在卫家出事前从来不曾出过青州,可卫家卫大娘子的名儿在大周谁不知晓?
他迎娶卫媗的排场实则代表了薛家对卫媗的态度。
总归是不能将就的。
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