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青大师寻不着那第二则箴言,霍珏并不意外。
上辈子他亲自去过那九佛塔,也是一无所获。若这世间当真有第二则箴言,恐怕也只有历任的大相国寺住持会知晓那箴言藏在何处。
霍珏面色无波无澜,并不因着何舟的话而失望,隻淡声问:“不过什么?”
何舟微微吸了一口气,道:“圆青大师说,既然寻不着,那他便亲自造出一个。他说他此生救人无数,佛祖大抵也不会怪罪于他。就算要怪,他也无惧,大不了他还俗去。”
何舟说完,想起那位怒目金刚似的高僧,心里忍不住涌出一股钦佩来。
这位圆青大师委实是个离经叛道之人,一切隻遵从本心,压根儿不被身上的袈裟所束缚。何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不曾遇见过这样的和尚。
霍珏听罢何舟的话,惯来平静的脸难得地露出一丝意外之色。
旋即淡淡一笑,提笔沾墨,写下一封信,递与何宁道:“明日与赵大夫一同将这信送到药谷去给圆青大师,大师的好意,我们莫要辜负。”
何宁领命退下。
霍珏却并未放下笔,执笔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纸,对何舟道:“白水寨那里还藏着些银子,明日你去将银子取来,将上面所列之物采购好。”
何舟细细看了眼纸上所列之物,诧异道:“这么多?主子要将这些用物用于何处?”
霍珏挂起狼毫,意味深长道:“自是用来过冬。”
大理寺审案, 尤其是审重案,没有个一两个月很难定夺。
可此次凌叡一案,证据确凿, 人证亦是不少。齐昌林、胡提、秦尤, 一个个都认了罪。这些人在官场浸淫多年, 早就知晓此时此刻,唯有凌叡死, 他们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毕竟,主犯到底与从犯不同。
十二月十一日, 早朝之上, 朱毓成、宗遮与鲁伸一同上呈奏折,定凌叡通敌叛国、构陷忠良,意欲谋逆。
而七年前, 先太子府、青州卫、霍二府的谋逆案乃凌叡等人所陷害, 理应沉冤昭雪,洗去罪名,公告天下。
朱毓成手执象牙笏,大步一迈, 躬身道:“天理昭昭,法网恢恢。微臣恳请皇上还先太子太孙、卫太傅、霍将军三府清白, 以示圣明!”
此话一出, 宗遮、鲁伸、柏烛等二三品大员齐齐出列, 朗声道:“还请皇上还三府以清白, 以示圣明。”
这形势已成定局。
金銮殿上的其他官员, 甭管官职大小, 都不是愚钝之人, 一个个心里跟明镜似的, 陆陆续续出列,将方才朱毓成几人说的话又车轱辘了一遍。
从前追随过凌叡的官员,此时更是垂头缩脑,恨不能寻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叫人发现不了最好。免得一个不慎,就牵连到自己身上。
成泰帝望着底下这一群臣子,目光微浮,恍惚间耳边又响起惠阳长公主说过的话:“父皇功德碑泣血,定是因为想念太子哥哥与佑儿了。若是能将太子哥哥与佑儿葬入皇陵,想来父皇也能瞑目。”
成泰帝下意识摸了摸耳朵,这几日,自从凌叡被抓后,他确实鲜少听见父皇骂他的声音了。
所以,父皇只是生凌叡那乱臣贼子的气,而不是在怪他吧……
惠阳说得对,只要他能好好护住大周的江山,父皇终究会原谅他的。
思及此,成泰帝颔首,温声道:“朕允了。”
……
虽然猜到王鸾或许有了异心,但凌叡依旧心存侥幸。
到得此时此刻,他都不愿意相信,那个对他言听计从,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王氏阿鸾会背弃他。
可他在大理寺狱等了一日又一日,没等来成泰帝的死讯,只等来了他数罪并罚之下满门抄斩的消息。
凌叡跪坐在草席里,听着赵保英宣读完圣旨,终是抬起一双布满狰狞血丝的眼,哑声道:“我想见贵妃娘娘一面。”
赵保英温和一笑,道:“若这是凌大人死前的最后所求,咱家可替大人往乘鸾殿里递个话。凌大人接旨谢恩罢!”
接旨?谢恩?
周元庚要杀他满门,他还要接什么旨,谢什么恩?
凌叡似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仰头大笑。
“你知晓我为何要扶周元庚做皇帝?就因为他足够懦弱,足够蠢!好好好!我接旨,我谢恩!我,要谢谢周元庚那蠢货为我做的一切!”
跟在赵保英身后的两名小太监,见从前光风霁月的凌首辅跟个疯子似的在那大笑着磕头,撇了撇嘴,隻当这人是疯了。
独独赵保英听明白了凌叡的话中深意,从前的猜测也在此时此刻得到证实。
大皇子只怕血脉不正。
赵保英垂眸望着形容疯狂的凌叡,声音阴柔道:“走吧,都随咱家回宫复命。”
红顶马车在雪地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车痕,马车经过热闹的长安街时,赵保英挑开帘子,往顺乐街的方向望了眼。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