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佛忍不住起了坏心,从地上捡了颗圆溜溜的石子,趁戚九吸酣水的时机,一把塞在他嘴里。
啊~呸!
戚九梦里觉得自己吃了一块泥巴,呸一口吐在地上,睁眼就看见东佛扶着肚子狂笑不止。
他笑得太猛,简直要笑出泪来,一手提袖揩着眼花,一手拉起仍旧懵懵懂懂犯迷糊的戚九,颇开怀道,走,小兔崽子,俺请你吃鱼面饺子去。昨夜风流后,一夜开光,倒让我有了混入龙家祖宅的好方法了。
你的胡子为什么那么黑
管你张良计或是过墙梯。
戚九睡意顿消, 扯回自己被擒住的衣袖, 谁稀罕吃你那破鱼面饺子, 偷来的钱买的吃食,嚼烂吞在肚子里还不得生蛆流脓?
东佛嘿了一声, 手指着戚九的脸,分明是你欠了俺的更多,怎么反倒俺要像孙子似的, 先溜舔巴结着你?小声嘀咕道,娘们儿唧唧的个性,就是不爽利
猛一把再揪住戚九的衣袖, 嘶嘶得灿烂笑意像吐信子的黑蛇,小兔崽子, 你昨天吃的东西便全是偷来的钱买的, 怎么不见你肚子痛?啧啧,你这般瞧不起俺, 若不然你现在便吐还给俺, 或是屙还给俺,怎样?随手竟要扒戚九的裤子。
冤家!活活的冤家!
戚九抵死扯住腰间横澜, 边踹东佛边唤道,你这人连男人的流氓都要戏耍, 真是条赖皮爬虫!简直比谢墩云还要泼皮无赖许多。
东佛嘶嘶笑得愈欢, 昨夜里的莺花娘子也躲得没你这般欢快, 难不成你这浑身上下早被上官大人下了聘, 旁人碰也不能一碰!
又拿他比作女人, 甚至出言不逊,少瞧不起人了!戚九伸手拔出发间簪刀,照着东佛的手背细微一划。
尚未看清到底见血没,东佛旋即松手,紧紧抱着手背痛苦喊疼,看似是划破皮了。
戚九正色道,开玩笑可以,但是再诋毁我与大人名誉,我就削你全部手指,叫你永远做不了妙手千佛。
东佛知道打不过他,暂忍住痛,嘴里倒抽着嘶嘶冷气,道,俺只是和你玩玩而已,偏你当真了,真是个小兔崽子。
再说,俺从小到大就学了这一门活命的手艺,俺好心想请你吃些不一样的,你却自以为高尚,频频嫌弃俺
你和监牢里欺负俺的那些人一般残酷太残忍了说至此,难免触动一些不为人知的艰难困苦,扭头径自走了。
戚九跟在他后面,看他背影里有些孤独寂寞,拉得极长,不由回忆自己与东佛第一次的见面,纵使至今,他也未曾真正见识过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唯觉得对方素爱以低垂的帽檐压住眼睛,满脸的浓密胡子,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的谨慎与敏感。
其实,戚九甚至不知道东佛的年纪是老或幼,只因为他行为举止奸猾,又留着一把遮脸的胡子,就觉得他是个老奸巨猾的老江湖。
不由提高嗓音问,东佛,你今年贵庚啊?问了好几次,才听他鼻腔里哼出一声。
贵庚你个头的,俺今年刚刚二十,就是个混账任人骂的下贱毛贼,哪里有个贵字可言?
原来竟比自己小。
戚九凭空哈哈笑了起来,看你那满脸的黑毛,我还以为你有而立之年,竟是弱冠。那你自此往后可不能随便再叫我小兔崽子,我早是你哥的年岁。
东佛啐了声,无聊。
戚九反觉得有趣,无意瞧见东佛偷偷伸出舌头,似乎舔舐手背的伤口,犹像丧家之犬的落拓可怜,旋即又用灰袍长袖掩盖。
登时感悟东佛小小年纪,为何苦苦蓄髯的初衷,大约也只是希望在牢房里少遭受狱霸的欺凌吧。
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想来,他自己丢了记忆而已,记忆之前有没有做过杀人放|火的极恶勾当,又不为所知,怎么能擅自笑话东佛不够体面。
无论是谁,能活着就是件最不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人生百载,指不定便浪子回头。
戚九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东佛后脑勺一弹,东佛吃痛,当即便怒不可遏。
戚九送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我以一石换你一石,扯平了,走,现在还你人情,这次哥请你吃鱼面饺子去!
东佛道,俺呸!
两人打打闹闹,推推搡搡,混到晌午时,才去了鲤锦门位于堘洲的分门。堘洲分门亦是隐藏起来的一界幻彧,上官伊吹仅教了戚九一人识别方法。
进入分门后,门徒早收到上官伊吹的安排,恭敬将两人引入厢房休息。
戚九趁东佛东张西望的空隙,招来门徒一问:上官大人昨夜可曾归来?话未说完,脸已熏红,极力掩饰着。
门徒恭道:上官大人并未夜归。
竟没有履行承诺,难道是遇见了某种麻烦?
戚九先遣走人,东佛后问,小兔崽子你咋啦?俺瞧你的脸色骤变,涂了墨汁一样黑沉沉的。
戚九摆摆手,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混入龙家祖宅,提前隐蔽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