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相送。
绝不会多看一眼!
待人跌跌撞撞跑出一段路去,再回首,木人与柴苑被葱茏的树丛慢慢吞噬,消匿了踪影。
戚九不敢停脚,愈跑愈觉得惶恐,远方断断续续的求呼声,拽着他不停追寻。
绿退黄出,眼睛所能观测到的地方不再绿树成荫,山石逐渐显露,仿如堆叠的石梯,托着他稳稳下山。
呼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四周又陷入某种森人的沉寂,只有乌鸦低低的嘶鸣。
戚九执刀的手青筋暴起,目光扫视过每一个可能钻出人来的缝隙,石涧,树丛,但凡是不见光芒的阴影下,都要注意提防。
哎呦!消失的声音,又再度响起到底有没有人肯来救救我啊!
听之如雷贯耳,戚九像是抓到救命稻草,忙应声着你在哪里?我来救你!
对方似也等不及,声嘶力竭道我在这里!里!里!
山石如簇,乌嶙嶙的堆砌成一道斜坡,像是开山巨斧横空劈出的一道天然斜面,大树似是遭遇雷暴,全部烤得焦黑,冒出缕缕青烟。
两人一呼一应,终于在斜坡下会面。
石堆里,一颗土溜溜的脑袋在缝隙间摇摆。
戚九赶紧冲上前去,搬开那人身上倒瘫的碎石。
一盏茶功夫,才把人从危险的碎石砾中刨了出来多半。
那人上半身刚刚脱险,双掌运足内力,左右一拍,压在后半身的石块瞬间炸碎。
边滚边爬捉住戚九的手臂,拖着人就往远处奔。
轰隆一声,眨眼的功夫,原来的山坡尘土高扬,塌陷进去。
那人惊魂未定地回头张望,而后笑眯眯地拍拍戚九的肩头,少年郎,今日多亏你救我这条老贱命啦!
戚九瞧他满脸蒙尘,连鼻孔里都在喷土,唯独笑起来上下两排大白牙皎洁整齐,十分好看。
那人又讲说起来,老夫也是倒了血霉,昨晚夜行时被一击响雷直劈脑顶,本以为双眼一闭该去见阎王的,睁眼居然被压到山石底下。
妈的,老夫差点以为自己成了转世孙悟空,得压它个五百年以上啊!
戚九好奇地盯着他一口白牙,上上下下,开开合合,迎着高升的艳阳,投映得整张蒙灰的脸熠熠光彩。
那人终于察觉自己话多,微运了运喉头老痰,清声道老夫谢墩云,敢问小哥儿,姓甚名谁,老夫若要报恩,也得先得知恩人大名才是。
戚九直言不讳,报上姓名。
谢墩云连忙谢过,继续问,这方山头可是有称有谓的?
戚九摇摇头。
那这地界又属哪里?
戚九更加迷茫地摇了摇头。
怪事,这少年郎不会是个只知道自己姓名的傻子吧?
谢墩云仔仔细细地打量,忖着自己也算是个阅人无数的江湖老油条,五湖四海内,倒是还从未见过如此风姿卓然的青年。
约莫是刚二十出头的光景,额饱鼻挺,眉眼隧深,星眸呈淡茶色,犹如绀黑的金兔毫盏内,盛着三分有二的清亮茶汤,微晃一晃,金毫旋即交相辉映。
卷曲的发丝似挽半挽,独独留下几绺编成细辫,犹像一半的异域血统。
谢墩云忽然伤怀,就是白家堡的少主尚活着的时候,风华正茂,也难及此子五官内蕴藉多情。
他最喜欢通过观察来揣测别人的身份,不由再试探,老夫现在浑身脏污,实在不宜与人谋面,不知道可否能到小哥儿家中盥洗一番?
戚九反倒奇了,大哥怎么知道我在附近住?
又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我不敢回去,那里有尊无面木人守着宅院,我不要回去。
谢墩云诧异,小哥儿身为堂堂六尺男儿,竟能被一个木人骇得魂不附体模样,这反倒叫谢某更为惊讶。
其实吧戚九扣扣手指头上的指甲,我失忆了,我甚至都不知道那座房子究竟是不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