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买不起蜡烛,只用煤油灯,豆大一点亮光,在这种煤油灯下做衣裳很容易坏眼睛。
刘桂枝一愣,她嫁进来顾家十年了,还没听到苗秀菊这么和自己说话,跟亲娘一样。
苗秀菊见刘桂枝惊讶地望着自己,便没好气了:“怎么,我关心你一下还关心错了?”
刘桂枝赶紧摇头,摇头过后,感动地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苗秀菊笑了,她现在看这个哑巴儿媳妇确实顺眼了,哑巴儿媳妇有福气啊,满生产大队抓阄,怎么一个“福”字就被她抓到了,真是好样的。
而刘桂枝听了苗秀菊对自己说的那贴心的话,又看着她对自己笑,真是纳闷得很,整个人都开始恍惚起来。
这,这到底咋啦?
怎么娘对自己说话这么好?
嫁进来十年从未有过啊!
她脚底下好像踩着棉花,恍惚着走进了自己屋,就见福宝正在那里把之前洗了晾好的衣裳叠起来。
粉团一般的小人儿坐在炕头上,有模有样地叠着那么大的衣裳,一脸的认真。
刘桂枝平时是不想让福宝干活的,孩子还小呢,又是个姑娘家,家里几个小子可以使唤,干嘛非让这可怜孩子干活?
可是福宝勤快,力所能及的她都努力地干。
福宝看到她娘进来了,抬起头对着刘桂枝笑了笑:“娘,你回来了!”
刘桂枝接过来福宝手里的衣裳,自己利索地叠起来。
福宝看看刘桂枝,满心都觉得喜欢和亲切。
她没有过亲娘,不知道有亲娘是什么滋味,但是她觉得刘桂枝应该和亲娘一样的。
她欢喜地坐在炕头,看着刘桂枝叠衣裳,想起来今天跟着李明栓过去聂老三家看到的那一幕。
都是家,都曾经是自己的娘,可是家和家没法比,娘和娘也没法比啊。
福宝高兴得想打滚,她趴在炕头,将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
被子是晒过的,干净温暖,能闻到太阳的香味。
她笑了:“娘,我今天心里特别高兴。”
说着,她真得打了一个滚,滚到了刘桂枝怀里,抱住了刘桂枝的脖子:“我好喜欢娘啊!”
刘桂枝噗嗤一声笑起来,今日这是怎么了,娘和颜悦色,闺女跟个小狗一样撒娇!
……
聂生银自打见那李明栓来到自己家后,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她终于明白,事情要来了,一切总算要开始了。
尽管李明栓是领着福宝过来的,但她觉得这一切并不会阻碍历史发展的进程。自己的爹为公社里除雪而出了事故,导致了腿伤卧床,李明栓书记亲自来自己家慰问,回去后就会写一份材料递交到区里,区里会往上递,给自己家申请一个市先进五好家庭。
有了这个市先进五好家庭,奖励二十多块钱,自己爹还有机会去市里开会见世面。
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几乎可以说是聂家最重大的转折点。
爹去了市里开会,逛了城里,见识了大世面,回来后那眼光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开始琢磨着做个买卖了。
在这年代,虽然私人做买卖并不会被提倡,但是私底下小打小闹还是没问题的。就是这样的小打小闹,爹竟然做出了点成绩,碰上了几次好运气,接二连三发小财,财运滚滚往家里来,以至于家里成了平溪生产大队数一数二的大户,再之后,家里搬去了县城里,那日子就更红火了。
生银心里琢磨着这个,就连手里的菜刀把马齿菜剁飞了都没发现。
聂老三媳妇过来,看到这样子,心疼那马齿菜,上去直接给了生银一巴掌:“都这么大了,干个活干成这样?要你这丫头片子干嘛?我看你还不如那倒霉鬼福宝呢!”
福宝虽然命里带衰,但到底会干活啊!
生银冷不丁被打了这一巴掌,心里委屈又气恨,不过想想好日子就要来了,自己必须忍。
于是她忍着说:“娘,我听咱生产大队里的人说,咱们生产大队有个市里的什么名额,咱家是不是要有好事了?”
她觉得她娘应该赶紧去打听打听,催一下这事。
如果真成了,她娘也不至于心情不好拿她出气了。
聂老三媳妇听了这话,一股子邪气就往上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啥呢,你这死丫头,你这是要故意气我吗?!那什么名额,是人家顾家的,哪轮得到咱们!”
生银一听,整个人都懵了。
名额……是顾家的?
竟然是顾家的!
生银被这个消息打击得足足两三天反应不过来,等她明白过来的时候,她几乎是想去直接找陈有福质问,问他为什么把本属于聂家的名额给顾家,可是她年纪太小了,如果就这么去问,别人肯定会奇怪的。
没办法,她只好忍着了。
忍下这口气的生银心里难受得厉害,她仔细掂量了一番,想起了福宝被李明栓牵着手的样子,她突然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