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州横亘在临安城和鄞州之间,前些年楚帝派平南侯到鄞州镇守,他过了几年逍遥日子。这年却在暗中扩充兵马,购置粮草,其意图显然可见,平南侯想要谋反。
平南侯是皇后的父亲,楚帝的舅舅,也是当年助先帝逃窜到临安立国都的功臣。
中宫皇后对楚帝甚为纵容,但凡他看中的女子,悉数纳入后宫,宽容不妒,颇合楚帝心意,却不知这份胸襟究竟是因为皇后的身份,还是为了懈怠楚帝的戒备。
她必然是明白平南侯意图的,故而才会在中宫以温柔刀,慢慢割裂楚帝的血性,让他沉迷酒色,甚至服用五石散来作乐助兴。
在宋延年看来,楚国之乱,远远不够。还应再添一把火,才能真正烧的起来。若是平南侯长驱直入,楚帝只会被动压制着挨打,必然一击即溃,无法延伸战局。
此番他亲赴彭城,为的便是此事。
彭城是晋王属地,晋王是楚帝的胞弟,当年册立东宫的强劲对手。
宋延年之所以会选晋王,原因很简单,因为晋王身边有个心腹近臣,恨楚帝入骨,有他在,便能倾尽全力说服晋王发动兵变。
楚国就像一块煮熟的肥肉,松软到人人都想啃咬,真的是烂到骨头里了。
宋延年慢悠悠的骑着马,回头看了眼消失在夜色中的周府,唇角慢慢涌起一抹笑意。
现下要筹划的,便是如何返回北魏了。
可谓夫妻心有灵犀,顾妆妆合眼睡觉的时候,心里想的同宋延年一般,一个为了美色不惜敕封商贾之妇诰命的皇帝,他所统领的皇朝,离覆灭着实不远了。
翌日她同四个姨娘摸了一整日的牌,临近傍晚,又拖拖拉拉不提回府之事,最后还是菊姨娘主动问了句,“妆妆,要不然在娘家多住几日?”
谁都没想到,顾妆妆竟然一口应允。
这倒让四个姨娘面面相觑起来,婚后头一遭,先前都是当日来当日回,反常,极度反常。
菊姨娘甚至扯起了幌子,打着哈哈道,“你的闺房一直空着,没住人不假,可到底有些霉气不是?”
顾妆妆点了点头,复又认真的同她说,“不妨,菊姨娘的房间最是敞亮,今夜我便陪菊姨娘睡,明日若是还有霉气,我便去陪梅姨娘,后日”
眼看她要点一圈名,菊姨娘忙出声打住,蹙着眉纳闷,“你不会同姑爷吵架了吧?”
“怎么可能?”顾妆妆夸张的动了动肩膀,“我们从来不吵架,夫君可好了,他眼下去了彭城,好几日都回不来呢。”
菊姨娘见她没有异样,这才收回审视的目光,正色道,“好了,我可不愿跟别人一起睡觉,你的闺房府里日日清扫,没有一丝霉气,尽管住,等姑爷回来接你再说。”
顾妆妆拉着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菊姨娘,你这是嫌弃我还是心疼我?”
菊姨娘戳了戳她的额头,“嫌弃的要命!”
梅若云穿着一袭素净的缠枝牡丹纹长裙,不紧不慢的摇着团扇,“看在你打牌总输银子的份上,今晚我让小厨房给你炖上燕窝莲子羹,再加个金丝炒银耳,翡翠四喜丸”
顾妆妆松开菊姨娘的胳膊,转头抱紧梅若云的手臂,附到她脸颊亲了亲,“明日我接着输!”
柳芳菲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玉瓶,拍到顾妆妆手里,“夜里蚊虫多,将瓶子开口放置在床头,可保一夜安宁。”
顾妆妆眼角生热,揉了揉鼻子嘟囔,“你们真是,诚心让我出丑,我爹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情,便是娶了你们四个姨娘,又俏又飒。”
“你这马屁拍的,若是我不拿点东西出来,岂不是跟着她们平白沾光?”兰沁荷十指纤纤,细白如葱,眉眼微微一挑,自有风情万种,她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招了招手,顾妆妆美滋滋的俯下头去。
兰沁荷将末端嵌着洁白荷花的玉簪插入她挽起的发髻中,“等我老了可要好好孝顺我。”
顾妆妆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一边摸着发间的簪子,一边挥手拍着鼓鼓的胸脯保证,“放心,有我在,保准咱们余生过的富足安稳。”
说这话的人,半夜在床上抱着衾被滚来滚去,总也睡不着,时不时发出阵阵唉声叹气,外间的画眉也被吵了起来,披着衣裳过去看她。
甫一低头,便见顾妆妆睁着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自己,着实将画眉吓得不轻。
“夫人,你为何大半夜不睡觉,是要喝水还是如厕?”画眉躬身将手压在膝盖,见顾妆妆精神焕发,毫无睡意的盘腿坐起来,不由得摸了摸后脑勺。
“画眉,我教你认字吧。”顾妆妆说完,便真的要趿鞋下床,画眉连忙拽住她的胳膊,带着哭腔求饶,“夫人,你可饶了我吧,大半夜的,哪有起来认字的啊。
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别憋在心里,奴婢害怕!”
顾妆妆不解的看着画眉,迟疑了半晌,不以为意道,“画眉,我能怎么了,我没事啊,你不是一直想认字吗,我教你,反正现下无事,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