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翩跹而来。
冯鹤鸣闻声更觉头疼欲裂,怎么什么事都撞在了一起,他转头,没什么好气:“你来做什么?”
外室柔声百转,上前搀住冯鹤鸣的胳膊,瞥了眼冯夫人,笑道,“老爷,别生气了,妾是来给您道喜的。”她手往小腹一摸,凑近道:“你摸摸妾的这里,妾有喜了!”
冯鹤鸣还未反应过来,冯夫人已然受不了了,一面哆嗦着唇,一面伸手指着他啐道:“好啊,我说你怎么把我女儿送走了,原来是想给这个贱人腾地方是吧!”
“姐姐这话,可就是冤枉老爷和妹妹了。”外室得意的冲着冯夫人努了努嘴,又举着帕子假模假样擦着眼角。
冯夫人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名门德行霎时抛到脑后,她上前抓着外室的发丝用力一拽,珠钗叮铃,外室的脑袋顿时跟着她的手低了下去。
“老爷救命,救救我跟儿子!”
“呸!一个贱婢敢叫我姐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她牟足了气力,另外那只手胡乱去拔她发间的珠钗,冯鹤鸣被两人拉扯着撞到一旁,气血登时涌到脑门。
“都给我停下!”
猪肝红的脸上,虚汗淋漓,冯鹤鸣的手钳住冯夫人的胳膊,大声斥道,“你看看自己是何样子!”
说罢用力一甩,冯夫人踉跄着站定,蓬头乱发的悲壮控诉,“左右你有了子嗣,便不顾兰儿死活,冯鹤鸣,你等着!”
褚碧柔见状,忙小步跑到冯鹤鸣身边,委屈连连的啜泣着,“老爷,妾肚子好疼”
冯夫人一口气噎在嗓子眼,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尚不明显的孕肚,双手攥的咯吱作响。
褚碧柔乖巧懂事,貌美听话,冯鹤鸣到底是个男人,虚荣心和色/心在她那里都得到极大的满足。褚碧柔有喜,他自然是开心的,然而这份喜悦来的着实仓皇,他到底不敢将夫人得罪透。
遂重重叹了口气,只瞥了褚碧柔一眼,便推开她的手,吩咐,“王遗风,将她带到偏院,没有我的吩咐,不得外出。”
人走后,冯鹤鸣又低声下气走到夫人跟前,冯夫人跺脚偏开头,他吁了口气,忍下心中不快,低声劝道,“夫人,你怎就糊涂了。”
他瞥了眼四周,俯身拍了拍她的后背,替她理顺气息后,安慰道,“兰儿在我身边娇生惯养十几年,我怎会不疼她。
你放心,日后碧柔生下孩子,不管男女,一律过继到你名下。”
冯夫人红着眼眶,抬头嘲道,“我哪里稀罕旁人的孩子。”
“你别闹了,前些日子数道折子上到御史台,全是弹劾我贪污受贿的,根本压不下来!宋延年逼得我给他交代,我若是不拿出做派,官位别保了,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吧!”
他狠狠地踢开脚下的石子,冯夫人知他憋闷,却还是小声嘀咕,“还不是那贱人冒犯了王夫人”
“临安城有多大,碧柔偏偏就碰上知州夫人,你素来识大体,此番怎么就掂量不出来事出有因!”
冯夫人被他吓得往后一缩,冯鹤鸣目露凶光,后又慢慢平缓下来,叹了口气,不悦道,“放心,过了这个风口,我一定接兰儿回来。夫人你也要安生点,别再胡闹,后宅便永远只有你当家。”
他摇了摇不断翁鸣的脑袋,将手往后一背,想着偏院褚碧柔和腹中的孩子,更觉头昏脑涨,一团乱麻。
杜月娥的生辰还有一月,府内已经陆续开始忙活。
顾妆妆从嫁妆里挑了几件极好的首饰,又怕杜月娥说她没有诚心,便决定利用闲暇时间,手抄佛经,做个挑不出抄错的媳妇。
说来也怪,杜月娥已经许久不曾挑她毛病,虽说两相和乐,可顾妆妆总觉得事出有因,或者她正在养精蓄锐,待精神饱满之际,一举憋个大招出来。
她动了动手腕,沾了满肚墨汁,慢条斯理的翻开经书,捻了捻页数,眉心不由蹙成小川。嫁进宋府,别的不说,单是书法已然精进许多,比在书院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延年回来的静悄悄,走路没声似的,圈着她的胳膊,拢到胸前,顾妆妆仰起脸,见他眼底淤青,深知他多日来的辛苦,遂起身,拉着他手坐下,又倒了盏茶,亲手喂进嘴里。
“夫君,冯兰被送去乡下了。”她试探着问,同时眼睛一直盯在宋延年的脸上,见他神色无恙,只是点了点头,又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冯家送她回乡下,却还要大张旗鼓在小报上登出,于冯家来说,是个伤颜面的事情。”
屋顶轰隆隆一阵闷雷,她下意识的望了眼,方才还晴空万里,乌云不知何时便厚厚压了过来,将院子上头围得密不透风,乌沉沉闷着一室光亮。
宋延年解了外衣,伤口初初结痂,摩挲过去,容易勾起外皮,他低头,果然扯开了伤口,晕染出血,顾妆妆忙去取了药和纱布,俯下身去,替他将中衣一并脱去。
“你被她中伤许久,怎不觉得委屈?”
顾妆妆的手指一顿,捏着纱布的指甲微微颤了颤,她抬头,咧嘴一笑,“我还以为夫君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