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至极。
顾妆妆拉过锦衾,揪在脸下,只睁着眼睛无辜的瞪他。
宋延年看了半晌,浑身的血液冷成冰坨,他重重的喘了口气,复又翻身移到旁侧,躁动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
“你可知欢/爱之时,喊一个人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他扭过头看她,墨色眸子压抑着痛与怒。
空气中的热烈还未散尽,顾妆妆凝眸,咬着红唇小狼一般的与他对视。
“你又可知,方才是谁在你身上,与你耳鬓厮磨”他神色痛苦至极,额间青筋突突跳动。
顾妆妆心烦意乱,小声嘟囔,“方才夫君嘴里,唤的又是哪家姑娘,总归不是我”
“我”宋延年气急,攥紧拳头举至半空。
顾妆妆噤声,蹙紧眉尖往下缩了缩,他的眼眶通红骇人,犹如嗜血的猛兽,电光火石间,顾妆妆觉得自己被他用眼睛凌迟了千百遍。
她猜下一刻宋延年舌尖便会吐出“陆清宁”三个字,可她到底猜错了。
宋延年深沉到了极致,又怎会轻易吐露内心。他的拳缓缓落在床侧,终究没有与她争吵。
“我心里,自始至终都只你一个”
顾妆妆松了口气,紧咬着下唇与他继续对峙。
宋延年起身,利索的穿衣,系带,回头看了眼蒙着半张小脸的顾妆妆,叹气道。
“你先睡,我去书房处理账目。”末了,又补了一句,“倒春寒,别踢被子。”
门吱呀一声合上,顾妆妆瞬时撒气一般,无力的松弛下来。
她有些后悔,懊恼自己报复性的一时兴起。
仰人鼻息,却不听话,万一真的惹恼了宋延年,他翻脸不认人,那她又该如何是好?
说到底,恃宠而骄,仗的还是一张脸,一张小青梅的脸。
顾妆妆翻了个身,鼻子涩涩的,若是哪日宋延年觅到比她还像小青梅的人,那她的好日子才是到头了。
她胡乱擦了擦眼角,叛逆似的横出腿压在被面上,不知为何,竟胡思乱想起从前的事来。
那日雨霁天青,朝露漙漙,宋延祁邀了一众同窗入府赴宴,其中便有顾妆妆。
宋家统共三房,宋延年是大房所出,宋延祁是三房所出,二房有个女儿宋知意。三房之中,大房又是生意做得最为出众的。
偏偏那样巧,宋延年去三房送账本,撞见宋延祁向三婶介绍同窗,恰好轮到顾妆妆。
许是因为宋延祁过分紧张,宋延年便格外留意了一眼,那一眼,让他鬼迷心窍的尾随顾妆妆一路跟到了花园。
娇花似水,眉目生情,宋延年背着手站在花丛后,看她弯腰逗弄停滞的蝴蝶,起身时,花枝勾住她的衣领,微微一扯,露出光洁的锁骨。
花瓣形状的小痣。
宋延年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前挪动,唇也紧紧抿着,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阿宁
恰在此时,宋延祁走了过去,俯身替她将衣领拨开,彼此对视一眼,两人便双双红了脸。
他回头,笑着望向驻足的宋延年,道,“大哥,这是妆妆。”
顾妆妆愈想愈觉得如隔经年,那时宋延祁赠她玉佩,且信誓旦旦的承诺,不日之后,便让母亲上门提亲。
可是她没有等来宋三夫人,却等来了宋延年不绝如缕的各色奇珍。
再后来,他请了媒人,八字一合,过定亲迎,顾妆妆便成了宋延年的夫人。
皎皎明月被风送进房内一缕皙白,顾妆妆抓着衾被翻了个身,心内通明,若要过得舒适,还得好生迎合宋延年的心意。
她暗暗下定主意,明日便去与他示弱讨好。
004
曾宾合上门,又去一一点燃灯烛,持一盏挡着微风,端到案前。
“公子,三更天了。”
宋延年捏着额心,翻动账册,密密麻麻的数字粗略浏览一遍,便能印在脑中。他向来记性极佳,过目不忘。
“你下去歇着,不必候着。”
他没抬头,只是摆了摆手,曾宾没有再问,轻悄悄的反手关门,退了出去。
宋延年生性沉稳,今夜却不知怎的,愈看愈烦,他将账册往前一推,目光扫向右上角的匣子。
匣中有道暗格,抽出,是宋延年写给宋夫人最后一封书信。
打开卷筒,小像掉了出来,他弯腰拾起,两指捏在中间,端量了半晌,嘴角不可查觉的翘了翘,随即放于桌面。
信中笔迹清隽工整,恰如那人,不温不火,性情柔和。
他从小时偷偷拓写复刻,如今与信中笔迹毫无二致。
宋延年从案上取了新纸,用纸镇压住,研墨提笔,中锋运笔,笔力刚劲而又雄浑,飘逸却又隽秀。
字由心生,那他是何等心境?
隐藏野心,囚于身份。
宋延年放下笔,纸上三字,他只敢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写下,以此提醒自己,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