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姑总算多说了几个字:“娘娘多保重。”
邢秉懿无奈道:“保重,如何能保重。前朝发生那般大的事情,你应当也听过了。不处置,南边就得大乱。处置不好,也得大乱。”
赵金姑手指一下没一下抠着衣襟,垂头不语。
邢秉懿觑着赵金姑的反应,干脆压低了声音,道:“先前我从福宁殿来,三十二娘,你的亲事作罢了。”
赵金姑缓缓抬起头,枯寂的双眼看向邢秉懿,没有悲也没喜,道:“以后,娘娘还会将我许配给其他人吗?”
邢秉懿神色微僵,干脆坦白地道:“我不知道。”
赵金姑哦了声,又低头抠起了自己的衣衫。
邢秉懿长长呼出口气,她心潮起伏,那股悸动如何都压不住,低低地道:“三十二娘,待此事过去,我就有支持我的朝臣,不再处处受控。可惜啊,赵构如何没能气死呢。”
她神色激动,细细说了先前福宁殿发生的事情,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筹措满志:“我们那般难都过来了,二十一娘说过,遇到越大的事情,越要沉得下心,一急就乱了。我等了这么久,忍了这般久,这次可不能再错过时机了。马上就要春闱,真是天助我也!”
说到这里,邢秉懿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抬眼看着赵金姑,道:“三十二娘,我从二十一娘那里,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呢,都多靠了她啊。”
赵金姑微顿,再次开了口,道:“恭贺娘娘了。”
邢秉懿微笑道:“三十二娘,我若好了,会更好地护着你。这偌大的皇宫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相依为命。在你这里,我也能敞开心扉说说真心话。三十二娘,我不会害了你,天天念想着,你能解开心结。同其他年纪相仿的小娘子那般,出去赏花踏春,尽情玩耍。你还年轻,年轻有多好,待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能知晓了。”
赵金姑垂下眼睑,轻声问道:“娘娘,你以前知晓杨三郎的品性吗?”
邢秉懿顿了下,眼神锐利看着她,愠怒地道:“杨三郎如何了?”
赵金姑没有回答,道:“既然要退亲,他是何种人,也与我无干了。”
邢秉懿目光灼灼,一瞬不瞬看着她,道:“我会去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哪能让你白受了委屈。”
赵金姑想说什么,嘴张了张,又恹恹闭上了。
邢秉懿是否清楚并不重要,她的亲事,从头到尾都没过问她一句。定亲退亲,都是已经发生了,来与她招呼一声而已。
平时赵金姑在殿内跟影子似的,殿内的宫女们无聊,会偷偷摸摸在一起说闲话。
赵金姑听到了不少外面的事,比如《大宋朝报》上刊载的惊天消息。杨家既然参与了其中,拿杨存照问责,就是要保全杨存中了。
听邢秉懿话里话外的意思,赵构既然让她出面,她应当能达成所愿,扶植自己的势力,杨存中也会被她收入囊中。
杨存照不过弃子罢了,处置不处置,也无甚紧要。
这份人情,她无论如何都得承着。
赵金姑转过头,从暖阁远眺万松岭,山上的松柏苍翠依旧,终是立在那里,笑看四季变换,人间悲喜。
邢秉懿还有一堆事情要忙,见赵金姑跟石头般,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也感到意兴阑珊,略微关心了她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接下来,朝堂之上热闹得很。
王氏秦桧被弹劾,刑部与大理寺一起查案,证据确凿。王氏与秦桧叛国,被流放岭南,在朝廷的爪牙,如御史中丞罗汝楫等重要官员,贬的贬,罢官的罢官。
张俊驻守在外,不知府里的事情,掌管中馈的小妾章氏被处死。
杨存中失察,杨存照打着他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闯下了弥天大祸,判流放。
杨存中罚俸一年,官降两级。
其他的几家也或轻或重,全部受到了惩罚。
秦桧一系轰然倒下,其他的新贵悄然冒出了头。
大内空前热闹,私底下暗流涌动。临近春闱,考生们无心学习,各种文会举行得更勤快了,忙着投靠新的权贵。
百姓这次没那么好糊弄,秦桧流放那日,街头人头攒动。愤怒的百姓,将怨气朝着戴着枷锁的秦桧,王氏等人发泄,不知谁领头,朝着秦桧砸去了一块石头,大骂道:“狗贼!”
很快就有人跟着一起,骂道:“祸国殃民的狗官!”
“真是奇事,一大家子都能从金国完好无损逃回南边,哪怕是三岁小儿,也不信有这般轻巧的事情!”
“定是被金国收买,成了金国的奸细!”
“金贼做了大宋的相爷,哎哟,这南边朝廷,得姓完颜了!”
话越来越大逆不道,就差点没将赵构改姓了完颜构。
在旁边看着的官员,却没人敢上前阻止,生怕被波及,悄然转头溜了。
押送的差役连着遭了殃,抱着头四下躲避,呵斥道:“休得胡来!”
平时差役就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