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在了战场上,当时她百般怨怼,赵寰以为她会回到南边安享晚年。
乔贵妃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苍白着脸,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蔫答答道:“我留下来吧,离他们近一些。以后我去了,劳烦二十一娘将我葬在他们身边。当阿娘的心,二十一娘不会理解。哪怕他们再不争气,再没出息,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赵寰沉默半晌,道:“乔娘娘,天气好了起来,你以后没事的话,可以出去走一走。天宁寺那边收留了好些孤儿,都是些身子不齐全的。平时香客们也会前去帮忙照看,你若是觉着有力气,帮着去看顾一二。若是没有精力,就在寺里听听经,吃过斋饭就回来,也当是打发时日了。”
乔贵妃平时惯常吃斋念佛,只如今不一样,出门不易,她也不好提出去寺庙里烧香拜佛。
听到赵寰这般一说,乔贵妃顿时眼睛一亮,连声道:“好好好,二十一娘有心了,我明儿个就去天宁寺拜菩萨!”
赵寰笑着道:“明日我安排马车送乔娘娘去,唔,大郎在念书,无需十二嫂嫂照看,就让她去陪你吧,也好有个人说话。”
乔贵妃有人陪,自是一口答应。她愁眉苦脸来,脚步生风离开,前去找严善,准备香烛纸钱去了。
赵佛佑与赵金姑两人都畏畏缩缩,一并作伴来找赵寰。她们紧张又小心翼翼,进来之后,就将头快埋到了地里去,声若蚊呐,含糊着说了句。
赵寰没有听清,不过她大致能猜到。她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她们。
等了一会,两人见赵寰没有反应,惊慌抬头朝她看来。
赵寰面色寻常,温和地看着她们,无奈道:“你们再说一遍,大声些。”
两人涨红着脸,窘迫得都快哭了。
赵寰叹了口气,耐心解释道:“你们回去后,总得大胆些。你们想啊,以后要是遇到了不公的事情,你们这般胆小,如何为自己争取?”
赵金姑神色悲苦,嗫嚅着道:“二十一娘,是我没有良心,你救了我们出来,我却不知感恩,要离你而去。只是,”
她的泪流了下来,哭泣道:“我只想离大都远远的,越远越好。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金贼再打了来,再被关进了浣衣院那间魔窟。”
赵佛佑跟着哭了,哽咽着道:“神佑与三十三姑母都说我傻,回去有什么好。爹爹早就不要我们了,爹爹是坏人,他只顾着自己的皇位。差了使者来,都没带个话,关心我们一句。可我不是为了爹爹回去,我与三十二姑母一样,我害怕。怕被金贼抢了去,怕要伺候他们,每日都很害怕。上次你们都离开燕京的时候,我日夜都不能阖眼,怕你们打了败仗,怕你们都,好多死人,血,我总是害怕,睡不着。”
赵佛佑泪流满面,一个劲地重复着,濒临崩溃的边缘。
赵寰说不出的难受,任由她们哭了一阵,让周男儿打了水进屋,绞了帕子给她们擦脸。
“回到南边之后,你们也不要忘记读书,多读些游记地理志。你们就走不了太远的地方,就让书本带你们出去看大好河山吧。”
赵寰轻声安慰着她们,叮嘱道:“如果有人说不好听的话,你们能打过去,就打回去,别忍。如果不能打回去,就当做没听到。再苦再难,总不会比在浣衣院还要难。以后啊,你们都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到老。”
两人又呜呜哭了,赵寰鼻子直发酸。谁都不易,她只能陪伴她们到这里,以后的路,得她们自己走下去。
能走到哪里,都是命。
邢秉懿要离开,赵寰其实早就有预料。在看到她来时,心情还是难免低落。
她是除了赵瑚儿之外,第二个站出来,与赵寰一起拼命的伙伴。
邢秉懿神色憔悴,她一张口,声音沙哑:“二十一娘,我这几天很是挣扎,想了许久,终是没想通,也没过自己那关。我不服气,也很累,累到全身都痛。”
赵寰直直望着邢秉懿,她此时神色狰狞,有种破釜沉舟,与人拼命的疯狂。
邢秉懿道:“以前赵九郎还是蜀国公时,我嫁给了他为妻,陪着他步步晋封,从到广平郡王,康王。最后,他遥封了我为皇后。我以前在康王府,作为正妻,自认为尽到了妻子之责。”
她凄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从眼角飚出:“我如今这副模样,苍老不堪,又是残败之身回去,于他来说只是耻辱。他一句都没提及到我,夫妻一场,竟然至此。我不服气啊,凭什么我吃苦受罪,最后让别人享了福。我既然还活着,就要坐实这个皇后之位!”
不甘心,恨,累。赵寰想,她们这群人,多数其实都不大正常。像她自己也一样,都靠着一股力气在撑着,在尸山血海中闯出来,拼命活下去。
赵寰轻声问道:“九嫂嫂,你觉着值吗?”
邢秉懿默然半晌,道:“我不清楚。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若是不这般做,我终究难得安宁。”
赵寰思索了下,问道:“你可是与郑娘娘相处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