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得了话,高兴的叹了声,“便知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赵荣华知她会错了意,却也没有解释,只是任由她抄小路,避开值守的侍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灯花噼啪爆出油星,伏案阅卷的容祀这才抬起头,睨了眼胥策。
那人上眼皮粘着下眼皮,鼻子里还传出轻微的呼噜声。
什么时辰了?”他咳了一声,拢着外衣往后一靠。
胥策冷不丁站直,压下哈欠答道,“殿下,子时过半了。”
程雍亦从对面书堆直起身子,他在宫中住了半月,每日天不亮就被叫到书房,常常熬至深夜才能回去休憩。
容祀看着瘦弱,单薄,却仿佛蕴积着无穷力量,他能不眠不休为着一件事摸索,亦能将书案当做卧榻,累极便撑着下颌小憩片刻,醒来又是精神抖擞的继续奋战。
他性情乖僻,做事狠辣。
程雍曾亲眼看着他用炭筒活活烤死一个奸细,皮肉烫烂,空气里都是熟肉的恶心味道,他犹在旁侧喝茶赏月。
照理说程雍该是怕他的,可他又比任何人懂得任人唯贤。
比如对他,容祀力排众议,毫不含糊的将他从崇文馆调到了太府寺,处事果决,颇有明主风范。
殿下与程大人可是饿了,让小厨房做些吃食送来?”
容祀揉着太阳穴,经胥策提醒,方觉出腹内空空,他点着手指敲在书案,明眸扫向身姿笔直气质儒雅的程雍,象征性的问了句,“吃什么?”
程雍颔首,声音清润,“都可。”
容祀蹙眉想了片刻,信口而来,“就随意吃些,杏仁佛手,翠玉豆糕,冰糖核桃和蜜饯菱角吧。”
程雍啜了口茶,温声提醒,“殿下,夜已深,随意垫垫便可。”
容祀摇头,“你与孤并肩熬夜,孤深感欣慰,不过四样小食,又非珍馐美馔,我那小厨房的婢女,不仅貌美,厨艺更是了得。”
程雍没再说话,倒是容祀,好像来了兴致,支起脸敲着桌案,懒懒说道,“前几日送到你房中的糕食,便是出自她手,我听伺候的婢女说,你都吃光了。”
许是因为做的多,容祀每每余下几块,便着胥策送去给程雍享用。
糕□□致且味美,程雍便悉数入了肚,是以这几日虽熬的狠了些,却也不见消瘦。
殿下的小厨房,果真非常人可比。”
容祀一愣,半晌,忽然轻笑,“你若是喜欢,孤亦可送你。”
他打了个哈欠,遂摆摆手,将身子往后一仰,拉高了裘毯遮住整张脸。
程雍知他要睡,便没再出声。
自圣上御极以来,一摊子烂事接踵而至,朝臣为表忠心,也是日益勤勉,恨不得将数十年来的积攒一股脑倾倒出来。
圣上倒是想得开,打着历练锤磨的名号,将朝事琐碎全都交由容祀处置。
他则安心享用源源不断送进寝宫的美人,可谓沉湎淫逸,老而弥坚。
程雍低头,将书翻至下一页。
手边的炭火徐徐缓缓送来温热,他四岁开蒙,向来勤勉,每日天未亮便披衣早读,夜里临睡前还要就着淡淡烛火,看上几页典籍,数十年如一日,只幼时觉得辛苦,后来便乐在其中,不甚享受。
翻完最后一页,程雍起身来到窗前,月色如洗,投在窗纸上,将房间笼罩的恍若罩了层薄纱。
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支开窗牖,看着一缕婀娜纤弱的身影从廊下缓缓走来,程雍没动,直到那人临近些,抬头瞧见了他的模样,只一瞬的怔愣,赵荣华复又低下头,避开窗牖,来到门前。
容祀是在程雍开窗的时候醒的,空气里搀了凉风,隔着裘毯却叫他浑身瑟了下。他把裘毯拉到鼻梁,静静地看着那人身姿如玉,眉目清朗的站着,好像世间万物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叩门声响起,程雍下意识的回头,容祀扯开裘毯,起身拂了拂衣裳褶皱,又慢条斯理走到程雍跟前,他们二人身高相差无几,站在一起的时候,程雍往后撤了一步,微微颔首。
你认得她?”
程雍未明白过来,容祀忽然笑了声,又道,“你吃的糕食,都是她做的。”
胥策已然将赵荣华带了进来,她手中提着食盒,巴掌大的小脸莹白如玉,只鼻尖红红的,像是桃尖,叫人想咬一口。
赵荣华从进门便低着头,恭敬的将四色瓷碟摆置到榻上小几之后,便敛了食盒,倒退着想往外走。
急什么?”
容祀开口,赵荣华立时止了脚步,在门槛前站定。
房中的熏香夹着墨香气,淡淡的涌入鼻间,容祀背着手,慢慢踱步到案前,倚着黄梨木方椅坐下,眼睛一挑,“过来喂孤。”
他把手枕到脑后,很是轻曼的叠起双腿,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僵在门口的赵荣华。
受宠若惊,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是不是?”
赵荣华心里一抽,面上却是挤出笑意,“能为殿下侍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