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慕发现了始作俑者,举起长枪朝他狠狠扎去,钱云掉下马来,却丝毫没有悔意,走到顾云慕面前,拱手一抱:“属下擅作主张,请殿下治罪。”
虽这般说着,他却笃定顾云慕不会动他。
有些决定难下,那便需要旁人帮忙快速决断。
宁王毕竟是太子的弟弟,叫他亲自动手,必然艰难重重,那也只好他来做这个恶人。
他没有射中胸口,亦是为自己留了后路,他无法确定太子会不会拿自己为宁王泄愤,但是只要射瘸了他的双腿,即便将人带回京城,一个残废,又岂能担当国主之位。
果然,顾云慕冷声斥了几句,叫他回京领罚。
再度朝船上看去,顾云庭摇摇晃晃,似再也承受不住,忽然头朝下,直直坠落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将他淹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无孔不入。
血瞬间蔓延,在他身下形成大片的猩红,他抬了抬眼皮,看着逐渐拉远的商船,手指朝上,唇启开。
他想叫“阿姮”,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河水冷到骨头缝里,他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渐渐跌入河底。
第107章
◎波云诡谲◎
一场厮杀, 终在宋元正五百精兵的相助下,使得裴楚玉从死亡线上脱身,不敢再与顾云慕周旋, 狼奔豕突,拼命逃窜。
此番落入陷阱,他只恨自己大意,逃跑时更是恼火暴躁,回头看了眼茫茫雪雾中的追兵,他太阳穴跳的快要炸裂,一夹马肚,疯了似的急速狂奔。
随行五千人, 几乎全军覆没,若非宋元正违背军令赶来,他也会死在顾云慕刀下。
“元正, 你去作甚!”
便在此时, 宋元正脱离队伍, 一人一骑偏开主路,闪进侧面小路, 逆行而去。
裴楚玉根本顾不上他, 喊完之后继续向前疾驰。
宋元正从密匝的枯败芦苇丛中穿过, 提早翻身下马, 埋伏在后头,大雪纷纷扬扬洒落,在他头顶肩膀堆满银白, 他一动不动像石雕似的, 敏锐的眼睛鹰隼般盯着对面渡口。
大军正在准备撤退, 顾云慕着人潜入水中打捞顾云庭, 冰天雪地,又不断落着鹅毛大雪,一波波的人上来,无功而返。
又一波人跳下去,温度越来越低。
关山和秦翀浑身是血,被人摁住肩膀压在岸上,他们不敢闭眼,死死盯着水面。
忽然,两个人陆续浮出来,其一挥了挥手,便见身后有人被托了上来。
关山用力眨了眨眼,哑声与秦翀说:“是郎君。”
两人咬着唇盯了半晌,直到顾云庭被搬上岸来,才相继昏死过去。
顾云慕下马,走到近前俯身探手,手指搭在他颈部,试探到血管的跳动,他松了口气,余光扫到钱云,冷声吩咐:“快,将二郎送去最近的医馆!”
几个士兵抬着人放进马车,片刻不停急急往医馆赶去。
顾云慕走到钱云面前,从他腰间抽出佩剑,在钱云的惊呼声中,一剑刺向他腰腹。
钱云捂着伤口,痛苦的佝偻起身体。
顾云慕扔掉剑,肃冷着嗓音斥道:“不要揣度我的意图,这一剑,是惩罚!”
钱云咬着舌根点头:“属下知罪。”
顾云慕转身,心里澄明一片。
他不是不知钱云的打算,跟随他的下属,不允许有人动摇他太子之位,不只是为了顾云慕,更是为了他们各自前程,毕竟日后顾云慕登基,他们这些关系亲密的幕僚定会受到重用。
想法无可厚非,但过于精明且越过主子去行事,即便是对的,也要受罚。
顾云慕踩着马镫,将要翻身上去,忽听耳畔“噌”的一声。
他下意识躲避,然终究慢了一步。
箭矢偏开胸口,直直钉进他肩胛,他立时侧身,将自己避在马后,接着又是密匝的两箭,似乎打定主意要他性命。
“发现人了,对面芦草丛里。”
“快去!”
“抓活口!”
话音刚落,一行人朝着芦草丛奔跑而去。
宋元正没有射中顾云慕心脏,懊恼至极,但知今日再无可能,遂纵身一跃,潜入冰冷的河水。
他没有退路,只有这条河是归途。
无尽的凉寒,像冰冻过的针刺入骨头,他屏住呼吸凭着直觉往前游。
当年在徐州,他因长相过于女气,被好些营中士兵嘲讽,道他不如回家娶个娘子,写字画画,别跟他们那些大男人一样窝在泥地里摸爬滚打,一群人哄笑。
宋元正却不疾不徐,挑了其中最刺头的一个,两人脱光衣裳,跳进水里比憋气。对方脸涨得通红,浮上水面连声咳嗽时,宋元正仍在水底闷着,像刚下去一般,他的耐力极其强悍,以至于其他人以为他溺死水中了,故而当他安然无恙露出头来时,他们彻底佩服。
他的丹凤眼,给他带来很多麻烦,憋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