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天渐渐凉起来。
晨起,邵明姮将头发拢好别上石榴簪,甫一推开窗,便见屋檐下站着个人,他不知等了多久,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下雨了。”
“你何时回来的?”邵明姮一惊,双臂搭在窗栏网外看了眼,见他咳了两声,不由招手,示意他进门。
“尝尝可喜欢吃?”他近月来几乎都在河渠改道,大坝离这儿远,来回耽搁时间,便与关山留宿在那儿,只等着工程早点结束。
面前是一匣子栗子糕,还冒着热乎气。
邵明姮捏起一块,放在嘴间:“好吃。”
北地的栗子刚落,坊市间已经有人开始售卖各种制品。
他与邵怀安辞别,从大坝折返,路上本晃晃悠悠睡着了,谁知嗅到栗子糕的味,便停车过去采买,一想到她吃东西的模样,他心里便舒坦极了。
“喝点果酒。”他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擦拭唇角,不妨掉出贴身的荷包,刚要捡,邵明姮眼疾手快,弯腰拾起。
握在手中反复看了几次,极丑的竹子,不管是走针丝线还是成品针脚的布局,无不透着糟糕难看。
很眼熟,她拧眉细想,脸忽然腾的热起来。
“你便一直留着这个?”她惊讶地开口,手指攥紧了荷包。
顾云庭怕她勾花了丝线,忙提醒:“轻拿轻放。”
他宝贝的收回去,抚平荷包表面,指着竹子说道:“或许绣荷包的小娘子家,有这么粗的竹子。”
邵明姮噗嗤笑起来,伸手便要夺回,顾云庭不给,往后一避将其放回胸前,拍了拍,像是吃了定心丸。
“你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邵明姮便起了鸡皮疙瘩。
他却一脸坦然,“只有摸着这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才让我觉得自己曾真切拥有过,不是虚妄。”
邵明姮被他认真的表情弄得不太自在,起身便走到柜前,有意岔开话题。
“今儿太冷,怕是要找床厚实的被子。”她弯腰抱出一床,抱到旁边圈椅上,回头去关柜子,看见上面摆着个四方雕花小匣,没上锁片。
“这是什么?”她问,伸手便要拿出来。
顾云庭不经意回头,看见东西的刹那,脑子一片空白,旋即想都没想,三两步冲上前,“别动!”
手覆在半开的匣子上,脚尖撞到邵明姮的脚后跟,将人径直顶到柜门,额头咚的一声响,邵明姮疼的蹙起眉心。
顾云庭吓了一跳,忙握着她肩膀将人转过身来。
她皮肤白,右边额头的撞伤便显得愈发红肿,因着疼痛,眼眶里蓄满泪水,强忍着,她虚虚搭着他的手臂,只觉那股酸涩沿着额头直冲眼眶,又从眼眶遍布整个脑神经。
疼的不敢动弹。
“是我不好!”顾云庭有些着急,不停安抚她,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轻轻揉摁,像哄孩子一般,弯腰俯身,朝着额头吹气。
邵明姮缓过神来,推他一把:“什么东西这般宝贝,不看便不看。”
她着实吃疼,稍一碰到伤口,便觉得有根拉紧的弦突突直跳,头也发晕。
顾云庭手足无措,却又不得不一遍遍解释:“我真不是有意的,只跑的快了些,没稳住自己。
我撞疼你了,你打回来。”
他握着她的柔荑便往自己身上打,怕她不解恨,从旁边的高脚瓶里抽出掸子放在她手里,朝自己手臂便狠狠抽去。
邵明姮忙收住,掰开他的手走去一边:“我只吓唬你,其实不怎么疼。”
如是说着,她将那掸子放到案上,喝了口茶缓解不适。
垂着眼皮,心里却不停嘀咕,忽然哎吆一声,顾云庭忙走过去,捧起她的脸来仔细查看,那块红肿散开,有些许淤青,鼓鼓的似要破皮。
“你帮我找块冰,敷一敷便不打紧了。”
顾云庭不疑有他,忙开门往外走。
然才走出门口,陡然醒转过来,疾步便往回跑。
还是迟了。
邵明姮抱着匣子,已经打开,她捏住那条白绢,举到半空,看见上面星星点点的红痕。
杏眼圆睁,满是困惑。
顾云庭只觉得头上一个惊雷,轰隆炸开。
邵明姮的表情渐渐凝滞,绷紧,一抹晕红从腮颊扩散到耳垂,及至整个脖颈,肉眼可见之处,皮肤都已经变成嫣红。
她手抖了下。
顾云庭忙走上前,强装镇定的从她指缝间抽出白绢,仔细叠好,怕被她拿走,便不得不如荷包那般,小心塞到胸口处。
空气里是骇人的静谧。
彼此的呼吸声又粗又重,就像在耳朵里不停盘桓。
邵明姮觉得口干舌燥,脑子嗡嗡直响,那白绢是什么,她想起来了。
第一次,与他在徐州。
那一夜,犹如被生生劈成两半。
她小脸从红变白,又变得格外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