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画呢?”
秦翀忙往怀里摸了摸,抽出一幅叠起来的画,递给顾云庭。
画中人寥寥几笔,将邵准的特征勾勒出来,只消一眼便能记住,是很扎实的画工,不虚浮不夸张,落笔自信。
顾云庭拧眉思索,如此明目张胆搜寻定然不成,即便邵准真的活着,也不敢与邵明姮相认,他是罪臣,“死讯”是他最好的保命符。
或许他活着,但与寻找他相比,眼下更重要的则是还他公道,让他在事情大白之后可以光明正大走出来。
当然,前提得是他活着。
顾云庭捏了捏眉心,暗道自己是不是为邵小娘子做了太多,筹谋太多,可事情已然揽到身上,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不必再盯楚州,那边有王楚良和孙泰。前几日听父亲提起,有个治头疾的大夫最近在江浙一带行医,你去打听打听,将人请来给宋元正看诊。”
“是!”
转至二月末,顾云庭似乎渐渐冷淡了邵明姮,只偶尔说几句话,不曾再有过亲密举动。
邵明姮虽忐忑,但也轻松不少,顾云庭那般瘦,在床上却很有手段,磋/磨的她叫苦不迭,只觉是天底下最最难捱的差事。
及笄时,她还幻想过日后成婚该是怎样的场景,她母亲去的早,许多事没有人来教导,哥哥便是再细心,也无法将闺阁内的情/事坦白与她剖析,彼时她不知道为人妇需做些什么,虽不知道,但很踏实,因为日后她要嫁的人只可能是宋昂。
嫁给他,就算什么都不做,镇日跟他黏在一起都是欢喜的。
邵明姮照例去西院同宋元正说话,恰好看见秦翀和长荣引着个身穿青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进来,他背着药箱,风尘仆仆。
邵明姮怕宋元正反抗,便先行将他的被子掀开,照例点了熏香,盏茶光景,宋元正昏迷过去。
“大夫,可还有的治。”
那人翻来覆去检查许久,右手探在宋元正后脑揉捏过,叹了口气,又去查他后颈连着肩胛的伤,他食指修长,与年龄不相仿的细腻,骨节却很有力,摸索了会儿,他起身去净手,写方子。
邵明姮给宋元正扯好衣裳,盖好被子,转头跟过去。
“是不是能治好?”
大夫扭头瞟了眼,不答反问:“这么重的伤,你以为呢?”
“您妙手回春,一定可以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邵明姮见他一蹴而就写了十几味药材,便觉得仿佛有戏。
大夫笑,“他是你什么人?”
问这话时,顾云庭正好走到廊下,闻言,他抬手制止长荣掀帘子的动作。
“是我的亲人。”
大夫不相信,沾着墨汁又写了三味不大常见的药材,“你俩年纪相仿,该不会是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情郎吧。”
屋外,顾云庭紧紧皱起眉头。
屋内,邵明姮忙摆手,“不是,他真是我亲人。”
长荣打帘,顾云庭提袍进入。
“如何?”简单冷淡的两个字,他面无表情盯着大夫。
此人叫卜飞尘,是太医院出身,精通偏门杂疾,因不喜约束而致仕,此后便四处云游,搜罗天下离奇古怪的病症加以琢磨研究,治好不少人,在坊间得了个“神医”美称。
他不喜名利,活的肆意洒脱,此番能请动他亦是因为顾家交情,顾辅成曾在他致仕时替他解决过院内纷争,算是欠了个人情。
“好不好的,看天意。”
他眯起眼睛,顺势往椅子上一倒,支着脑袋晃起双脚,“他伤的太重,能活着已是万幸,我也只能试试,死马当活马医了。”
“试不好会如何?”邵明姮拦住去抓药的长荣,“会死吗?”
卜飞尘笑,挑起眼来瞥了下邵明姮,又看向顾云庭,“这是你的人?”
顾云庭点头承认。
卜飞尘嘶了声,道:“你爹不是早给你看定了吗?”
邵明姮随着卜飞尘的手指看过去,顾云庭面不改色,似乎是默认了。
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生出许多不好的念头,逆王案牵连甚多,一旦查起来不知耗费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或者更久,她能等得了,顾云庭能等吗?
他正当该议亲娶妻的年纪,正头娘子进门,他又是否能记得对自己的承诺,便是记得,那娘子能容下她吗?
别说正头娘子,邵明姮自己便容不下自己。
她这个外室,说到底只想跟顾云庭耗到逆王案大白,没想过要一直做下去,更不想给正头娘子添堵。
换句话说,她希望能快点,在顾云庭娶妻前与他撇清干系。
“死不了,放心抓药去吧。”卜飞尘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补了句,“他这个样子,死了反倒比活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