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袇道:“一城之中,有十万青壮年的男子,竟毫无还手之力,连反抗都不敢尝试。他们不能算是人。”
谋士道:“王子所言极是。”
申袇哈哈大笑:“他们隻配当我们的猪狗牛马,连奴仆都不能称职。”
羴然人将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当做他们的奴隶,而在申袇心中,大胤人不够强壮,安心种田行商,连成为他们奴隶的资格都没有。
他这样的轻视,又弄不懂复杂的大胤文字,只是说:“不用这么费心,大胤的皇帝会将一切拱手送上的!”
“慎言!”
一个苍老严厉的声音从没有点灯的黑暗里间中传出,申袇扭过头,看到他的父亲,羴然人的领袖,草原上十三个部落的可汗,科征阐从中走出。
科征阐根本不在北疆,他将自己剩下的儿子布置在了那里,自己却随着四儿子来到了寒山城。
因为他知道这一仗是巨大的机会,在目前的形势中,远远比北疆重要的多。所以他舍弃了那些,隐藏行迹,只等真正的战争。
寒山城只是一个开始。
攻下寒山城后,科征阐潜心研究接下来的路线,只有很少几人知道他在这里,外面的事都交给了申袇。
他的四儿子远不如他的第十四个儿子。可四儿子却死在了两年前,死在了大胤人手中。
科征阐不是想为他復仇,只是觉得可惜,在这样的机会面前,达木雅比申袇有用的多。
真是可惜了。
最初收到费金亦递来的消息时,科征阐以为要么是假的,要么是大胤的皇帝疯了。
但费金亦锲而不舍,比起领土和城池,他更想借用外力,杀死和他争夺权力的孩子。
科征阐不能理解,但他选择了接受,因为用传统的法子,从崇巍关突破了。
明野是一块硬骨头,科征阐在等他暴露出弱点,但时间太长太久,他实在等不下去了。而现在有了更好的机会,可以饶过明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大胤的半壁江山。
费金亦的许诺绝不只是一座寒山城,这打动不了他们,他承诺了很多,但科征阐要的不仅仅是那些。
大胤内部空虚,没有多少兵力,可以一路直下。但科征阐没有那么做,只是在等待长公主的来临。
这是交易,也是把柄。
一旦长公主到了他们手中,费金亦的把柄也会被他们牢牢掌握。科征阐不会杀了长公主,而是养起来,让他为羴然人生儿育女。同时费金亦有叛国的罪名在他们手中,不得不暗地里帮助他们,撤走守卫,到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得到大片领土。
然后停在费金亦的心理底线上,与大胤僵持,休养生息。利用攻占下来的大胤人提供财富,也重用大胤人,令他们施展才华。有才华的人不一定都是君子,任何人都可能公平地拥有,有才华的小人会为了金钱权势折腰。
所以他确实打算杀掉寒山城中的人,但不是全部,只是杀鸡儆猴,不会留下老弱病残,蓄养其他的大胤人,让他们为自己劳作。
大胤人与羴然人不同,他们有一些羴然人不会的手艺,但在那些铁骑兵戈之下,却没有反抗的能力。
科征阐打算得很好,唯一的异变就是明野。
如果北疆还没有占领别的地方,明野就率领大军直接赶到,他们有可能丢掉寒山城,全军覆没,接下来的一切也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不可能实现了。
有谋士提出了这一点,科征阐将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和盘托出。
一年多的对峙中,科征阐虽然始终看轻明野只有二十岁的年纪,却没有真的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在明野身上花的心思,甚至比在任何一个儿子身上都要多。
科征阐道:“明野不会不顾一切来到这里。因为他很精明,也很会算计。这是他最大的优点。”
科征阐已经六十有余,却还能和年轻人一般上马打仗,他是经验最丰富的猎手,所以了解年轻的对手。
申袇还不明所以,不知道父亲为何如此肯定。
科征阐饮了一口烈酒,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圈:“他知道其中一部分兵力来了寒山城后,第一反应是北疆现在正处于空虚中。一边是长途跋涉,不知输赢的仗;另一边是他自以为我们羴然人的根基,他会选择最有利的那个,他要彻底消灭北疆还剩余的人。”
崇巍关处留守的有科征阐的三个儿子,他命令他们坚守,即使最后溃败而逃也无所谓,将明野拖在那里就够了。
申袇终于听明白了,他说:“那个杂种不会知道,草原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北疆的根基,是可以放弃的东西。”
为此科征阐愿意再牺牲几个儿子,他有很多儿子,他们是他的血脉,也是他的手足,是可以用来消耗的武器。
科征阐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大胤的疆域上,那些他魂牵梦绕的土地,只要时间足够,他就可以拿下,明野也无回天之力。
他是如此笃定,认为人生中最大的愿望即将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