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都事收到这封信时,也吃了一惊。
在他手下的侍卫妄议公主,这是治下不严,说出去不仅伤及公主名声,也与他这个都事有关。现在公主传信过来,明显是要他私下处理,他找了人来,罚了其余几人的月奉。只有范瑞被长公主指名道姓,必须严加处罚。
处置几个品阶低微的侍卫,在这深宫中也是什么大事,掀不起风浪。容见只派小太监去打听了,说是范瑞确实不在卫所,便很满意了。
容见又上了几天学,幸好那天四福说了他身体尚未完全恢復,接下来的课程中,先生都很一致地跳过了他,让他过了几日轻松的学渣生活。
学堂每半月休沐一次,容见终于迎来了放假。
不用上学,不用演戏,不用假装自己什么都会,容见快乐地睡到日上三竿,连床也不想起,主要是懒得穿繁复的衣裙。
没料到巳时一刻,陈嬷嬷领着太后的懿旨前来,说是太后娘娘让他过去请安。
假期,卒。
周姑姑紧急为容见梳妆打扮一番,送他去了慈宁殿,但没被允许进门。
容见一人走进了慈宁殿。
陈嬷嬷推开沉重的房门,容见跟着她走了进去。
与长乐殿不同,慈宁殿更古朴雅致,连窗格都是檀木製成,上面由匠人精心雕满了佛偈。
太后已信奉佛教多年。
殿内盈满了佛香,但烧得多了,就显得呛人了。
容见忍住了咳嗽的衝动,找了个椅子坐下。
不一时,几个脚步声从暖阁内由远及近传来,而后便是落座的响动。
容见站了起来,福身为太后请安。
太后的声音自上座传来:“坐吧。”
太后如今已年近六十,鬓角满是白发,皱纹从侧脸蔓延至脖颈,但还是戴了满色的头面,她没什么笑颜,只是沉声问:“你的年纪也越发大了,不该再胡闹着读些不着调的书,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一块。”
说到这里,太后顿了顿,继续道:“哀家有个侄孙,近日准备上京贺寿。他与你一般大的年纪,人品相貌,自然不必多说,到时候你们小儿女待在一块,多多相处。”
太后的言下之意很明显,公主的年纪大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纪,既然他的孩子是下一任皇帝,那这个孩子的父亲,也得有她的血脉,由她掌控。
容见的笑容一僵,如果不上学的代价是相亲,他宁愿上学,他爱上学。
他低着头,犹豫道:“祖母说得极是。但宁世斋学堂一事,本是祖父先在时定下的规矩,皇室子嗣必须以做表率,儿臣不敢违抗。”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不以为然,但也不能多说什么,也不耐烦和容见多说什么:“既然公主有如此孝心,今日也为哀家抄一卷经吧。”
这是太后一贯整治人的手段。
容见道:“谨遵祖母教诲。”
太后挥了挥手,陈嬷嬷领着容见去了一旁的花厅,靠窗的桌边早已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一旁摆着一本据说是经过大师加持过的金刚经。
很薄的一本,但要是以毛笔书写繁笔的簪花小楷,那可就要命了。
容见:救……
求人不如求己,不如自救。
按照原主的记忆,早写完早走,写不完太后最多等到月上中天,将要入寝的时候赶人。
既然写不完,不如摆烂。
容见不准备那么为难自己,他写几个字休息一会儿,不讲速度,隻讲质量,一日下来,写得也不算少,但离抄完还早得很。
终于,到了晚上点灯后的一个时辰,陈嬷嬷领着他和他的经书,一起去了太后身前禀告。
太后还未发问,容见便装作诚心实意的样子:“儿臣每写一字,都要向菩萨感念祖母的恩德,是以写的这样慢。”
就像容见不能顶撞太后,太后也不能真拿他怎么样,隻好放行。
容见和太后一番斗智斗勇,经历了一场身心上的折磨,累的要命,拒绝了陈嬷嬷“好心”说要送他回去的提议,终于从慈宁殿蔫了吧唧的走了出来。
殿外的灯都是暗的,太后年纪大了,夜里多梦易醒,周围的几处宫殿连灯在她安寝后都不能点,更何况是这里。
容见有些茫然,周围好像并没有人,他又不认识路,该如何回去呢?
周姑姑诸事繁多,不可能在外面等一整天,但总该给自己留个人吧。
“殿下。”
容见听到有人模糊地叫了一声,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转过身,只见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而大约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容见夜盲得有点严重,直到近了,才能借着月光,看清那人的脸。
是明野。
他一隻手提着没点亮的灯,低头看着容见,轻声道:“天黑路滑,烦请殿下抓紧臣的袖子。”
武官曳撒的袖口是束起的,明野扯下布条,袖口便散开来了。
容见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