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闭着眼睛,太阳穴的胀痛感逐渐消散,她懒懒地问:“是谁在外面?”
釉玉答:“是玉林。”
“玉林?”林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上次自己派玉林去查谢谌和窦承的事,总归已经睡不着了,她摆摆手,“把外裳给我,叫玉林进来吧。”
“是。”
玉林被叫进来了,林氏倚在床边,披着外衣,看上去脸色不是很好,也不等玉林开口请安,便直接问道:“这些日子,都查到了什么?”
“的确查到了一些。”玉林先是跪在地上半揖了一礼,然后才道,“窦承的那妾室,名织锦,跟着窦承少说二十年,这些年在将军府里,虽为妾室,但俨然是女主人的存在。”
“但不知为何,她从来不出门,属下监控将军府这么长时日,从来没见过她踏出过将军府。”
“哦?”林皇后微微挑起半边眉,“如此说来,她的确不正常。”
玉林点头,“是。但是今日,属下见她出门了,只是为谢谌送饭。”
“送饭?”林皇后皱眉,有些不明白。
玉林便将今日在窦府外谢谌遇见太子一事,完完整整地汇报给林皇后听。
林皇后眉头始终紧锁着,听完也没有舒展,反而若有所思的模样,“所以……你可查清,那织锦到底又什么特别的?”
玉林答:“她的脸上,有一道伤疤。而且看上去,是陈年旧疤。”
脸上有伤?
这的确出乎林皇后意料,但只是一道伤痕,却也说明不了什么。
玉林接着道:“属下还瞧见,那织锦的内侧小臂上,隐约有一抹朱红,瞧那位置,那颜色,属下猜,那应当是一枚守宫砂。”
“什么!”林皇后一惊,“怎么会是守宫砂?”
织锦跟在窦承身边二十年,难道还是处子之身不曾?
难道谢谌并不是织锦的儿子?
那么她到底为何对谢谌这么好?视他如子便也罢了,竟还为了他而打破自己不出府的规矩。
织锦的身份,一下子神秘起来。
林皇后闭上眼睛,沉默许久,才终于道:“她这些年都不出府门,无非就有两种原因,一是为了脸上的伤痕,不敢见人。”
说到这,她忽然停顿了一下,“但不可能。”
“上次你提过,谢谌与织锦便是在一间医馆偶然相遇的。既然是偶然相遇,说明当时的织锦是出门的,她只是近些年不出门,又或许……”林皇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语调忽然沉下去,好似酝酿着无边的危险,“又或许,只是因为遇见了谢谌,才不能出门。”
一旁侍候的釉玉都不免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林皇后接着道:“那既然第一种不可能,便是第二种了……她的脸,亦或者她的身份,是一个秘密,所以不敢出门,怕被人知道。”
玉林一愣,“属下隐约瞧见一个侧脸,倒是没觉得眼熟。”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便听林皇后命令道:“无论如何,本宫要见她,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她带到本宫面前来,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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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安公主府离开后,谢谌还是回了客栈,依旧是翻窗。
只是回来时,酒依旧醒得差不多了。
他没再折腾,脱了外衣到头就睡,惯常佩戴的香囊被放在枕边,清甜猛地草药味侵入鼻尖。
谢谌沉沉地坠入梦想。
和前一阵的噩梦不同,这次的梦是柔软而绮丽的。
他分明看见一个穿着桃色罗裙的女子从远处跑来,而他就站在巷口,眼看着那女子愈来愈近,愈来愈近。
而后直接扑进他的怀中。
他伸长胳膊,将她一下子抱紧,细瘦的腰肢仿佛一掌便能量过,他将她抱起来,柔软的肌肤紧紧相贴。
明明是在梦中,他却仿佛已经嗅到了少女身上清甜的香味。
忍不住将她拥得更紧,却又想将她推开,看一看她的脸。
细眉,琼鼻,花瓣一般红润的唇,还有那双,看一眼便要沉沦的桃花眼。
眼尾一颗泪痣,仿佛在那一瞬间生出无数细极的丝线,将他紧紧地缠缚住,无论如何,都再挪不开视线。
是她。
谢谌垂首与她对视,胸腔之中仿佛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暖流,趋势着他将头压得更低,直到少女的眉眼在眼前放大,他贴上对方的唇。
可还没来得及品尝少女的甜美,眼前情景忽然四散。
一片漆黑,一片空白。
怀中人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