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珩道:“小鱼,你快说说这件事的青红皂白,为什么你和裴弟的名字会在上面, 裴弟他不是去修无情道了吗?”
婴离点点头,跟着就问:“江无道把小裴带走后不是要让他闭关修炼吗,怎么他还能去阴阳羲啊?”
楚鱼目光看向云渺圣宫后山深处,她重新打起精神, 一改之前蔫蔫的样子。
她忍不住了, 说:“我这就让裴三哥来找我!”
……
裴行知在后山殿宇待了三天。
三天前。
江无道给了他一把剑, 告诉他:“这把剑名为斩情, 是我初修无情道时所用, 你执此剑便能领悟期间无数道剑影,皆是我昔日所留,于你修道一途有大进益。”
他拿过那把斩情,此剑长三尺余,光下看剑时,隐隐有血色的光从黑色剑身上显露出来,像血,又像是被硬生生斩断的情根。
剑柄上琢有红莲,通体血色,透出妖异的色泽。
这把剑不像是正道修士所用,反而像是魔族所用。
裴行知一声不吭,握住剑,剑上立刻有无数道剑意朝着他神魂涌来,似要迫不及待斩断他的情意。
他的手在发抖,手背上青筋爆出,一张脸也泛出青色。
裴行知的修为不过是筑基境巅峰,还是一年内在芥子空间里提升出来的,没经过历练,并不太稳沉,他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剑意。
他想将这剑丢掉,却发现那剑柄像是牢牢地在他掌心生根,挣脱不得。
江无道就站在三米开外看着他,俊美的脸上总是那副幽沉无情的模样,他皱着眉,说:“你太弱了。”
裴行知低垂着眼没理会他,握着剑站在那,任凭那剑意快要将他撕裂开来,即便脸色青白一片,却没有露出一丝惧意。
少年极为倔强,站在那儿,连脊背都不曾被压弯一寸。
斩情剑不断压迫着裴行知的神智,将他心中那些情谊全部斩碎。
裴行知的眼前像是出现了一个个泡沫,泡沫里是他与楚鱼第一次在尘秽秘境里遇见的场景、他们站在书妖上应对难题、进入阴阳羲踏过日月情昙、在第五峰的香樟树下犹豫着双修、赤狱战场里她来找他、她指着他脖子里的项圈说喜欢他、七苦山的树心洞府里他们坦诚相见、那个秋雨夜他忍不住想亲她、替她过生辰后来亲她……
那些泡沫里,偶尔会有谢云珩和婴离,那些结拜后的兄弟情谊,一幕幕在眼前沉浮。
它们被斩情剑不断斩碎,却又不肯消散,化作了无数个更小的泡沫,泡沫里依旧是那些场景,固执得不愿被斩碎。
裴行知闭上眼睛,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与江无道没什么不同,同样的面无表情,似毫无情意。
可很快,江无道便看出他想做什么了。
他在反抗,那把已经浸染了无情道剑诀的斩情剑不能为他所用,被他排斥着,他以强韧的神魂反抗着那一道道剑意。
裴行知的皮肤从青白到通红,身上一道道血色的瘀痕,像是剑意在他身上划下一道又一道。
江无道见了,冷笑一声,似在嘲讽他的蚍蜉撼树异想天开。他早该想到的,裴行知不愿意被剥离记忆时,恐怕生的就是这主意。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出神,可很快,他便用更冷的声音说道:“就凭你也想反抗。”
裴行知睁开眼,撩起眼皮朝他看了一眼,他的眼白里充满红血丝,衬得那双墨色的瞳孔越发沉黑。
他没说话,很快又收回视线。
江无道盯着裴行知额心的封魔印从血色逐渐变成黑色,他冷冰冰的声音不近人情:“你只能修无情道。”
裴行知不解。
为什么谁都想让他修无情道,好像他这个人生来就不该有情,好似无情道才该是他一生追逐的。
裴文玄要他修无情道,江无道要他修无情道,他们一个是他养父,一个是他生父,他不理解。
斩情剑的剑意一下一下落在裴行知身上,不仅没有将那些情意斩碎,反而令他生出了诘问。
那些在楚鱼面前压抑着的情绪此刻爆发。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一定要修无情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又生出千千万万道途,为什么他裴行知就非要修无情道!?
就算是不修无情道,他同样也一定可以救母亲!
裴行知闭紧双眼,黑色的魔纹悄然无息地爬满他的肌肤,一寸一寸将他青白的肌肤覆盖住。
黑色的魔气从他身上横生出来,很快充斥着整间屋子。
那甚至比知欢身上的魔气更厉害。
江无道负手于后,平静地看着面前这一幕,薄唇轻启:“就算你如何反抗,都反抗不了,裴行知,你不行。”
裴行知一直垂着的眼忽然睁开,抬起来朝他看去。
那双漆黑纯澈的眼睛变了,金色的瞳孔迷人而妖异,他冷笑一声,忽然抬手,按在了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