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泽问:“你怎么不问为什么?”江望舒说:“为什么?”段修泽回答:“因为我在冲,起码得三个小时。”江望舒:“?”江望舒说:“从进小区开始算的时间吗?”段修泽觉得这话耳熟,仔细想想发现孟闻说过类似的话,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你跟孟闻脑回路还挺搭,没准很聊的来。”这话一发过去,江望舒半分钟没回,段修泽就意识到似乎是踩线了,他连忙撤回。江望舒消息紧接着过来:“线上签字就可以,记得补一个视频做凭证。”就像没看到那条消息一般。段修泽应了。看着聊天记录,他莫名走神。他想到他和江望舒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即使在学校,他们最多也就隔了一个班,放学的时候他会去找江望舒,纵使江望舒对他没好脸色,他也能嬉皮笑脸地跟在他身后,这样看着江望舒的背影,目光始终在江望舒身上,随手就能触碰江望舒柔软的发丝,随手就能碰到即使过分抽长也未消耗脸上婴儿肥的脸颊。那时候的江望舒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并非他用过的任何高档沐浴乳,找江望舒做作业的时候他才知道那味道是什么,是四块钱一块的舒肤佳香皂的香味——虽然廉价,但因为江望舒用了,那个气味瞬间如清晨第一抹晨曦一般,令人觉得无比清爽。他也偷偷买了一块儿舒肤佳香皂,用了几次,故意问江望舒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味儿,江望舒嫌恶地推开他,说了一句:“一股中年大叔的味道。”段修泽信以为真,反复闻了几次,都没闻出来有什么大叔味,还以为是舒肤佳香皂和他身上的男子汉气味发生了化学反应,让江望舒闻到了不好闻的味道,赶紧丢了香皂没敢再用。诸多回忆涌上心头,段修泽细细回味,却有一种新鲜的感情在心里流淌,叫他心尖微微发麻,然而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浓重的失落感。他们从六七岁到现在,截止他的记忆,有十年的时间,父母陪伴他的时间固然很多,但跟他相处时间最长的还是江望舒,他们认识了十年,相处了十年,几乎每天都见,每天都说话,纵使相处并不算融洽,很多时候段修泽甚至觉得自己是讨厌江望舒的,但是——十年了。无论是什么东西,一旦在一块十年,多少都是会有感情的,依恋、习惯、又或者是别的,总之,段修泽并不能否认对江望舒一点感情都没有。一旦线上签协议,流程就变得简单了起来,江望舒给他发来协议,又让他录制了一个视频,基本就完成了所有的流程。段修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趁自己还未被江望舒拉黑,又跟他分割清楚了财产。这明明也是一件小事,但段修泽内心深处涌现出一股焦灼来,叫他出现了神经性的腹痛。像是潜意识里不让他与江望舒彻底分割清楚一般。当晚更是做起了梦,他其实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做梦了。他做的是他和江望舒在外面野营的梦,蚊子很多,他带了蚊香液和驱蚊贴,双管齐下,帐篷里很快就没了蚊子。江望舒冲他笑,说:“你准备的还挺周到。”现实里似乎从未见过江望舒露出洁白的牙齿,毫无顾忌的调笑,但梦里他的笑容都带着令人心尖滚烫的温度。段修泽是以上帝视角看着这一画面,梦里的他也露出笑,说:“准备不周到,咱们这不就来给蚊子送菜吗?”两人躺在一个帐篷里,段修泽拉开拉链,伸出一个脑袋,看着头顶的明月对江望舒说:“江望舒,出来看星星。”江望舒也伸出了个脑袋朝头顶看过去。段修泽伸手指了指一个地方,说:“这是天琴座,这里有一颗星星叫做望舒。”江望舒说:“看不见。”段修泽说:“因为他很小,看不见也正常,但是,月亮很大,很圆,所有人都能看见。”江望舒看他,段修泽冲他笑,“你的名字叫望舒,你在我眼里很明亮,很闪耀,我想做你身边众星捧月里的一颗星星。”段修泽说的话并不像是开玩笑,江望舒撇开视线,略有些不自在地说:“怎么可能。”段修泽说:“什么怎么可能?”江望舒说:“你是段家的继承人,你才是月亮。”段修泽说:“我可以不是。”江望舒诧异地看向段修泽,段修泽与他对视,即使是在夜空之下,段修泽的双眼仿佛也闪烁着光芒,“我们私奔吧,江望舒。”“一起抛下所有私奔,谁都不要回头,组建我们自己的家庭,谁都不要回头。”“即使会失去所有,都不要回头。”江望舒脸上的震惊和诧异再明显不过,段修泽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吓到了吗?”江望舒问:“你认真的吗?”段修泽回答:“当然是认真的,我要给我们孩子一个家,给孩子他爸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