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站在那百叶垂帘边。孙施惠说着,拣起遥控器,把她身后的落地窗帘阖上了。
关住了一整面盐一般的夜色,孙施惠懒懒靠在椅背上,良久才与会人的觉悟,仿佛刚才是他跑题了,现在言归正传。“忙完了,就回答我刚才在外头的问题。白天、上午去哪了?”
汪盐站离案前人二十步的距离。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人,明明喝了那么多酒,都跟他扯闲篇这么长时间了,他还能绕回来。
他穿了件最简单的白t,落地灯边看,世故与少年对半开。今天过节,汪盐感谢他的花,也感谢他刚才的友情复盘。
说实在的,她不想今天和他吵架,也不想看这样好端端的孙施惠又臭起一张脸。
明明,她每次和他起争执都好生气,甚至,他能占据她一天的情绪内耗。
“去医院了。孙施惠,我是买东西……”
“所以这就是你早上闷闷不乐的原因。”
“?”
“汪盐,不是老汪说,我还蒙在鼓里。你妈是想我们一齐去医院探你五姨父,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不告诉我就算了,还平白让我在你爸那再做一次坏人。”
“昨晚想问你的,你说你去湖州。”
“所以呢,就不能改了,是吧。我不迁就你,你也就干脆不迁就我了,嗯?汪盐,问题是我今天不能陪你去看你亲戚吗?是你压根没想过要我陪,对不对?”
“我……我妈定好的端午过节正好去看一下。你有正经事要忙,就不一定要去啊。我自己去一下就好了嘛。”
“还是咯。汪盐,我对你,可有可无极了。”
一瞬里,汪盐感觉好大一个帽子扣下来,比山还重。
她也难得钻起牛角尖来,“我爸跟你说什么了,他怪你了?你不要听就好了,那些婆婆妈妈的事,我自己都嫌烦。”
“……”孙施惠一改往常,从前这种口角官司,他哪怕胜之不武也要胜的。今天听汪盐这么一句,眼里几乎心灰意冷。朝她赶赶手,要她出去,这是他的书房。
汪盐没听没动。书案前的人再滑椅子到桌边,想抓鼠标点什么的,蓝牙适配的鼠标好像没什么电了,屏幕怎么滑都没反应。气得他一时丢手,骂骂咧咧,“榆木做的。”
不远处的人还在那。幽幽盯着孙施惠,他几发薄怒想任性出口,要你走为什么不走,或者从前那样,叫她滚。
但今时今日的孙施惠不会,也不敢。他太了解汪盐的脾性,倘若他今天任性叫她滚了,她毫无疑问,肯定掉头就回娘家了。
两厢沉默里,汪盐去拾茶几上她的笔电和手机,收拾东西出去的样子。只是没想到,她拔了她电脑上蓝牙的适配器和鼠标来,扔给桌边的人。
孙施惠抬眸看她时,她人已经出去了。
再一刻钟,孙施惠从书房里出来,他原以为汪盐肯定回房洗漱了,搁她那个气性,他甩一回脸子,她一定把他脸子狠狠踩一脚,再冲他甩回来。
这些年,向来如此。
岂料,汪盐把从书房转移出来的笔电、手机,囫囵扔在明间客厅沙发上。
她人在用她点香薰蜡烛的长火柴擦火,点烟。
她从不吸烟的。“烟哪里来的?”孙施惠径直问她。
“琅华给的。”
孙施惠皱眉,“这个该死的老姑奶奶。”
汪盐青涩得很,滤嘴搁到唇边上,吸气的架势,把火柴上的火引渡到烟上。
才吸了口,有什么香气爆出来。她没想到,仰头问孙施惠,“什么味道?”
“你再抽一口试试看!”
汪盐都没听明白他是反话,当真再衔到唇上,还没吸,就被孙施惠走过来摘掉了。
他光火地把烟扔在地毯上,才要拿脚去灭烟的,一看,自己没穿鞋。
又气得没招的把烟给捡起来了,拿手灭了。扔到垃圾桶里。
汪盐见状,忍不住笑出声。
他继续骂她,“笑屁。”
“我知道是什么了,爆珠,对不对?”她指的是刚才烟里的香气。
她也有。只是不在烟蒂里,她有同款的口腔清洗剂,就是爆珠款的,玫瑰和薄荷两种。说着,汪盐就拖她的包来,翻那个银盒子。
汪盐当着孙施惠的面,极为童心地唇边抿开了一粒玫瑰爆珠,给他看,也让他闻,“是不是很香?”
有人用一种很警惕的目光逡巡着她。良久,“你坐小孩那桌喝酒了?”
“没有。他们喝得芬达,我不喜欢。我一向喝北冰洋的。”
孙施惠被她气得破功了,笑出声,再一秒收敛。紧紧目光,提醒眼前人,“没喝酒犯什么傻!”
汪盐瞥一眼他,心想,到底谁是榆木做的。你才是!猪!
她往他嘴里塞一颗薄荷味的爆珠,给他清醒清醒。
岂料,孙施惠这个反骨头,他拿舌尖顶出来了。就跟小时候汪盐不肯吃药一样,多少水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