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甫落,他再也不曾回眸看她一眼,转而大踏步走出了同心殿。
看着陛下毅然决然走出去的背影,许清妩的泪水再度滚落下来。
太极殿内,沈淮独自站在偏殿的内,看向墙上悬挂的画出了神。
画中人是他亲自画的那副月下美人图,苏皎皎眉目娇慵,执一卷书伏在案几上,身段窈窕。
他还记得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他画不好她的脸,是如何以指为笔,寸寸将她的容貌分毫不差地记在心里的。
也许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对苏皎皎动了心,一直到孙嬷嬷将他的过去尽数告诉了她,才撕破了一道口子。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沈淮从来没有对苏皎皎说过爱这个字眼,可他自己清楚,他怕是爱上了她。
所以才会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只想同她一人欢好,给她独一无二的偏心。
也是因此,在他发觉苏皎皎对他的情绪从来都只是宜喜宜嗔,乖软可人的时候,才会如此不悦。
只因他从前从未想过,苏皎皎会不爱他。
起初宠爱她的时候,她是那么柔弱的性子。
娇怯爱哭,总让他又心软又想使坏。她是那么需要他,离不开他,同他相处的时候,她那双漂亮又清媚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似含着一泓春水。
看向他的时候含情脉脉,含羞带怯,分明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习惯了,并默认了苏皎皎是喜欢他的,这就是她喜欢一个人的样子。
可当沈淮发觉自己的心意后,察觉到爱一个人时千回百转的滋味,又听到许清妩那样一番话以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苏皎皎对他不过是曲意逢迎罢了。
身为坐拥天下的帝王,竟是他先动了心。
不仅动了心,还险些丢了魂在一个两面三刀的女人身上,最让他生气的是,他对这个女人费尽心思,她却不爱他。
这样的事实无疑于是在打他的脸,把他身为帝王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有他的骄傲,绝不允许自己对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女人这样好。
许清妩的话在他脑中反反复复地回响,沈淮的情绪也降至了冰点。
“蔡山。”
听到传召,蔡山急急忙忙从外面躬着身子走进去,稍仰头请示着:“陛下。”
沈淮冷着一张脸,盯着墙上的画卷说着:“将这幅画拆下来烧了,朕不想再看到这幅画。”
这幅画……
蔡山额上沁出冷汗来,小心翼翼地抬头看过去,陛下说的果然是那副珍昭容的画像。
他日日跟在陛下身边,最清楚陛下有多宝贝这幅画,哪怕是珍昭容不在身边的时候,也挂在书房时时看着。
最近这些日子里,人人都说珍昭容失了宠,不得陛下喜欢,可他们这几个贴身侍奉的人却知道,陛下是在生珍昭容的气呐,心里头啊,还惦记着呢。
可今日见了毓嫔以后,陛下便要烧了这幅画,这差事可就难办了。
若是真的烧了,陛下日后若是后悔了想要了,又会责怪下来,说办事不利。
可若是此时不烧,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蔡山哎哟一声,噗通跪下,忙说着:“陛下,您这活可就是难为奴才了。”
沈淮冷冷看他一眼,嗓音极淡:“朕御前的人,连烧幅画都办不好,这差事也就不用干了。”
蔡山的表情左右为难起来,试探着说:“陛下,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这画啊,一旦烧了可就复原不了了,若是金玉瓷器兴许还可复原,可画烧了就剩灰烬,风一吹,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画是您精心画成的,您可真想好了?”
沈淮定定看着蔡山,又转头看向墙上的画卷,想起蔡山方才说的不能复原,只剩灰烬,没来由的暴躁起来。
一沾上苏皎皎,他竟是连一幅画烧不烧都拿不定主意了。
他是生苏皎皎的气,可又——
心中隐隐舍不得。
被自己这朝令夕改的模样气着,沈淮破天荒地发了脾气,也不知是不满蔡山,还是不满自己:“去,将这幅画摘下来扔到朕看不见的角落去,别叫朕瞧见!”
“是,奴才遵旨。”蔡山连忙从地上起来去叫人摘画,心里的大石头可算是落下了。
等人将画都搬走,沈淮坐在书桌后的木椅上,睨了蔡山一眼,生硬地问着:“珍昭容上回求见朕是何时,距今几天了。”
蔡山怔了一瞬,忙稽首说道:“启禀陛下,珍昭容娘娘自秋猎回来后就次日来过一回,您没见,如今已有约莫十天……不曾来了……”
陛下的脸色越来越差,他说话的声音越说小,身上再度汗津津的。
气氛顿时凝结如霜,偌大的太极殿偏殿,安静得仿佛掉根针都清晰可闻。
秋风悄悄地打进来,蔡山背后的冷汗凝成一层冰水,贴在后背,冷得他打了个激灵。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一下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