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过去曾短暂同行,互相引为知己,钟未晚能够从江临的一言一行中感受到,这是位性情极好的正人君子。
如今两个声音在他内心深处争论不休,一方要他时刻注意与此人保持距离,另一方却说这段情谊理当珍惜,这让他有些茫然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江临开口打破沉默。
钟兄,真是抱歉,原本打算同你叙旧,可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未办
钟未晚愣了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这是在告辞。
他蓦然松了口气,说道:江兄先去忙。
江临点点头,却并未立刻离开,神色有几分欲言又止。
钟未晚:?
江临叹道:方才那位道友所言之事,我确实并不知情,只是若有哪里给钟兄造成困扰,我便先在这里赔个不是。
钟未晚:
钟未晚看见对方眸中流露出的歉意与关怀,抿了抿唇,越发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区区穿书者的身份对江临产生偏见。
江兄不必如此。他说,此事是我自身的问题,你无需放在心上。
江临应了声好,又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话说回来,钟兄出现在这里,是同我一样来参加苍云剑赏,还是已经如愿进入了万剑山?
钟未晚:后者。
真是恭喜。江临看了眼看向不远处的木屋小院,说道,你是住在这里吗?
钟未晚想起叶衍先前的话,点了点头。
那我改日再来拜访。江临笑道,这些年遇到了不少新鲜事,或许钟兄会感兴趣。
钟未晚再次点头:好。
*****
江临走了。
他原本没有想着这么早离开,毕竟偶然遇上,少不得要闲聊上几句。他知道钟未晚来万剑山别有目的,甚至能猜出那目的是什么,多少抱了点看戏的心思。
只是方才的意外让他改变了注意。
江临认为自己需要点时间去思考,先前心中一闪而逝的陌生情绪是怎么回事,又与浮现在脑海里的几个画面有何关联。
那都是本不存在于他记忆里的东西。
江临素来随心所欲,有时会去寻找某些有趣的事情打发时间,对于认知以外的新奇事物也容易提起兴致,却相当厌恶像这样的不确定与不可控之感。
就仿佛身体里还有另一个自己,陌生而又迷团重重,正在不知何处冷眼旁观,满是嘲弄。
显然,这种异常应当与钟未晚有关。
可他不记得有见过那些画面,印象中三年前是他同钟未晚的第一次见面;而且他是身穿,在这个世界用的是原来的身体,也就不存在继承记忆的说法。
江临独自沉思了许久,不得其解,终于在第二天夜里隐匿身形来到钟未晚的住处。
床榻之上,年轻男子正双目闭合,静坐吐纳。天地灵气汇聚而来,在他四周形成小小漩涡,让他整个人像是蒙上一层浅浅的莹白辉光。
那张脸依然是经过灵术阵法伪装的平平无奇,丢进人群里转瞬便会消失不见。不过江临能够一眼看透隐藏在这之下的绝美,辉光映照下,更是如仙人般出尘。
他竟有些移不开眼,心里有什么东西鼓鼓躁动,像是按捺不住要破土而出。
无意识间,江临靠近了几步。
钟未晚倏然睁开双目,视线径直投向江临所在的位置。
与此同时,银白光线骤然迸发,转瞬覆盖整个房间,一切如同历史重演。
不过有前车之鉴,江临的反应更快,几乎是在白光乍现的那一瞬间,便已经骤然回神,急速退去百丈开外。
钟未晚没有发现潜入者,眼神略显困惑。
他重又开始修行,并不知道江临此刻正在远处的山坡上注视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昏暗月色下,对方的神色复杂难辨,更隐含着一丝戾气与杀机。
江临确实有了动手的念头。
这样一个能以低微境界无视他的隐匿身法,最关键是还可以影响到他情绪变化的人,以后定然会是个麻烦的隐患。
他只需要伸手搭在对方的脖颈上,轻轻一拧,便能了结其性命。
或许会有某些浓稠温热的热液体流淌到掌心,不过用一道简单的流水诀便可以清洗干净,不留丝毫痕迹。
可江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他望向远处夜色笼罩的群峰,每一座都笔直而上,如同矗立于茫茫大地之上的巨型剑阵。
在山峰之巅,有一人正在闭关。
那人的洞府里,有一具寒霜封存的冰棺,冰棺中人的脸庞毫无血色,却并未透着死气,由于一直使用极其珍贵的玉露精华蕴养,他看起来就像是久病后陷入了沉睡一般。
江临心想,有趣的事情还未发生,不如暂且先缓一缓,等到乏味以后动手,也为时不晚。
这样想着,他又看了屋里的钟未晚一眼,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