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翳离开后,苏盈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的身子又累又乏,脑子却很清醒。
自从知道自己要登基以后,她的精神就极度紧绷,为了能够安稳地活下去,为了不要一辈子都当一个唯唯诺诺的傀儡,苏盈罗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仔细,每一步都要想得清清楚楚。
她开始回想刚才的诏书。
十二张诏书就是十二个人,崔洋、卢湛和王清翳这三位宰相肯定是不用多说的,全是世家子,家族树大根深,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个庞然大物,但是他们的眼界也是一般人所达不到的豁达,能力应该是有的,唯一让她担心的就是,他们打算把能力用在什么地方,是为国为民,还是一己私利。
池涣文身为中书舍人,虽然级别不算高,却要参加诏书的起草与颁布,每条政令都有他参与其中,他手里握着的可是实权,这样的人若是醉心于党争内斗,对于整个天临来说都是一场祸事。
剩下的八个人有文有武,每一个都是处在关键位置上的重臣,给她印象最深的就是战神程函锋。
这是一名几年前横空出世的小将,从他以主帅的身份踏入战场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没有打过一场败仗,战神两个字从来不是国家封号,而是百姓对他的尊称。
只要一提起程函锋的名字,百姓们无一不是仰慕推崇的,他将蛮族的铁蹄牢牢地阻挡在关外,在西北军乃至全国军队中的威望都无人能及,所有勋贵出身的武将一派都隐隐以他为首,这样的人竟然也要成为她的近臣?
苏盈罗心里实在是没底,且不说她能不能收用得起,人家愿不愿意还在两说呢!
万一程函锋看不上她,把她从皇位上拉下去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想来想去就觉得这些人里面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而且最不对劲的就是:这十二个人的职位都选得太好了!
好到什么程度呢?
好到就算没有女皇,或者女皇是个三岁的孩子,只要他们能够一心,照样可以让整个朝廷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
这大概是崔洋的手笔,她虽然登基坐殿了,但是也被他以这种方式一手架空。
一个可有可无的女皇,不论是死是活,对国家的影响力都被降到了最低,她要是崔洋,若不半路上换个女皇,感觉都对不起这番谋划。
对那些男人们来说,只是换个人坐在皇位上,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但是对苏盈罗来说,一旦被换下去,她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苏盈罗自以为推导出了个中真相,首先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在此之外她还有别的想做的事。
怎么说也是当了一回女皇,她还是想为自己的百姓做些好事,什么傀儡不傀儡的,要是真的能做出一点成绩来,她或许就不算是傀儡了吧?
用过午饭之后,三位宰相一过起来请她去大殿处理政务,苏盈罗自然不会推脱,尽职尽责地走到皇位上坐了。
下午的朝会本来是要继续处理早朝时留下的问题,但是今天的早朝都被用来盖章了,百官到现在才开始奏本。
这是苏盈罗第一次上朝,她要做的主要是听听他们说什么,再学习如何处理,当然这也是她仔细观察百官的最好时机。
苏盈罗没见过他们处理政事的样子,可是一看之下,竟然看得入迷了。
崔洋处理各地的大事小情效率极高,几乎是听过之后马上就能找出问题的症结所在,旋即提出最合适的治理方案。
方案一出,卢湛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说出这样处理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阻力,以及可行的化解办法,最后由王清翳挑选出最合适的官员去负责此事,尽管满朝文武少不了推诿扯皮,最后都会败在王清翳手里,被点到的人只能领命而去。
他们三人各司其职,却又能完美的融于一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到了最后又汇集到一起,在他们面前似乎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他们是主脑,撑起了整个朝堂。
朝会还在进行,他们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汛期将至,南方的堤坝又该加固了。
苏盈罗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就出声问道:“以往都是如何处理的?”
崔洋向前一步回答了她的问题,他把最近五年里哪地修葺过堤坝,花费了多少银两,以及何处曾经闹过水灾,又是如何安抚治理的,都一一向她道来。
她认真地听着,可是不管她有多认真,也不可能把这些东西全都记住,然后她才意识到了崔洋的厉害之处。
那么多细碎繁杂的信息全都印在他的脑子里,在她问起时不带一点迟疑地说了个一清二楚,光是这份记忆力就足够出类拔萃了。
文武百官对崔洋也是心服口服,整个宸光殿上竟是一片寂静,没人敢在这时发出一点声音。
苏盈罗仔细地端详着眼前挺拔如松的身影,突然觉得,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的他。
中书令崔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