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其实有些焦虑。
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甚至在最低谷的时候也从未焦虑过。
大部分人的焦虑来源于外部。
金钱、名利、欲望、训斥、压力……
而周洋的焦虑却源自于内心深处的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世界呆多了渐渐被同化的关系,周洋总有种原先世界的一幕幕像是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对那个世界的一些人、一些事、乃至于一些本该记得清清楚楚的画面也开始越来越模糊了。
他觉得自己的记忆正在消退,最终有一天,自己会想不起来原先世界的一切东西。
这种事情虽然想过,也早有准备,但周洋却不受控制地有种安身立命的东西被逐渐抽离,最终变得一无所有的空荡荡的焦虑感。
于是……
他努力将自己脑海中的东西给记下来,不管是什么残缺的旋律,都给谱下来,以后等自己水平上去了,再慢慢尝试着填充……
于是……
他拼命地学习,什么东西都学,什么内容都学,想要将那些安身立命的东西给继续立起来,让自己脱胎换骨。
但很多东西都是欲速则不达,周洋这种拔苗助长的操作无异于将自己陷入了深渊,最终迷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王帅、黄家成、克里斯蒂安、詹姆斯.邦特……
每一个导演都有每一个导演的特长,周洋跟着他们学了他们的东西,起初觉得挺好,拍起来的内容也非常有效果,但渐渐地,周洋发现了不对头。
同一个镜头,不同的导演来拍拍出来的效果和理念完全不同,周洋坐在摄影机面前拍了很多画面,但越拍越觉得不行,好像怎么拍都不对。
六月五日。
剧组终于不堪重负,暂时停拍当中。
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对头,甚至连刘华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周洋知道自己必须要停下,不能再拍了。
宣布剧组休整一天以后,周洋离开了剧组,在离开剧组的瞬间,周洋听到了一阵阵欢呼声。
他一愣,随即苦笑,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状态下去,不会变得更好,只会更糟。
大家都挺压抑的。
其实,他也很压抑。
“电影到底是什么?”
“表演又是什么?”
漫步在港岛的大街上,周洋默默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巷,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开始思索,思索着自己遇到的每一个性格迥异的导演,每一个导演拍摄的手法,灌输在电影里的理念。
他的思维逐渐散发,这些年见过的人学到的东西,包括詹姆斯.邦特笔记本里的内容都在一一浮现着……
他的脑袋开始变得非常混乱,觉得对电影这个概念开始变得分外复杂,随后又想到了各种艺术。
镜头艺术、电影艺术、写实艺术、音乐艺术,表演艺术……
艺术这东西,本身就无法定义,它可以非常小众,又可以非常大众、可以高尚又可以低俗到骨子里。
他变得茫然,精神非常疲惫,一想这些东西脑袋就很疼痛,越往深里思考,他就越发现自己搞不懂任何东西。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的剧组。
剧组非常高亢,无数的记者环绕,当周洋来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边上的时候,姜戈刚好从剧组里走出来,他脸上布满了自信的笑容,在媒体前犹如一颗耀眼的明星。
“预计下个月这部电影就能拍完!”
“这部电影对标好莱坞七月份的电影……”
周洋看着在记者面前谈笑风生的姜戈,竖起耳朵听着。
姜戈在媒体前永远都是一副自信模样,说起话来充满着感染力,很容易让人信服,纵然周洋觉得姜戈很虚伪,但仍旧觉得他这份心态很牛逼。
听着听着他发现姜戈开始聊起了这部里的艺术成分,他说这部电影的艺术成分非常高,不说堪比却也相差不远。
周洋不自觉就挤向了人群,想认真多听一下姜戈的高谈阔论。
事实上……
他发现姜戈的高谈阔论确实挺引人入胜,甚至周洋脑海中冒出了“语言艺术”这个词语。
“姜导,什么是艺术成分?”
“姜导,能说说你是怎么拍这部电影的吗?”
“……”
听着听着,周洋好像听懂了一些什么东西,不自觉便跟着媒体一起询问姜戈关于艺术的问题。
姜戈起初谈笑风生,但在隐约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莫名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以后,他甚至觉得自己看错了。
他猛地摇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周洋不可能跑到这里来的!
“姜导,你能聊聊电影艺术吗?”
“姜导,你觉得什么是电影?”
姜戈突然身体一颤,猛地盯着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