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迟雨想着喻老师大概平常也不怎么下厨,今天历经艰险给自己做了这么一碗面,怎么也得吃两口。黑暗料理而已,顶多拌点蒙脱石散,又不会死人。他面露英勇,按住了缓缓远离自己的那只碗,说:“没事,菠菜汁是会染色,也能吃的。”喻安宵犹豫了片刻,把他的手拨开了,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还放了一块冷鲜肉,但是好像没煮熟。”程迟雨突然看见碗底的淡淡血色,赶紧撤回了手。现在有可能会死人了。最后程迟雨还是进了厨房,单手在这锅方便面里打了两个蛋,这顿晚饭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吃到嘴里了。本来喻安宵想着方便面有什么不会煮的,仍然拒绝让他帮忙,但是程迟雨看见垃圾桶里死相惨淡的鸡蛋壳,担心这锅方便面的命运可能也不会太好,非常顽固地把持住了这两个鸡蛋,在最后关头保住了晚饭。吃过饭两个人并肩坐在沙发里看电视,侧目就能看见阳台上养着的几盆竹子,竹子有点营养不良,叶子发黄,竹身瘦弱,总觉得命不久矣。程迟雨想到刚刚的那碗面仍然心有余悸,看了眼病恹恹的竹子,也不觉得奇怪。厨房里的豆浆机发出一阵阵轰鸣声,程迟雨看了一眼时间,想着自己该走了,却见他打开了客房的灯。喻安宵站在客房门口,冲他招了招手,说:“过来看看。”客房里的床上用品俱全,纯色风格,样式简单。窗边的书桌上摆着一盒未拆封的乐高玩具。房间里的东西都很新,还有两套衣服叠好了摆在床上。程迟雨站在门口,不明所以。喻安宵说:“今天先住在这儿吧,睡衣和明天要穿的衣裳都在床上,新买的,也过了水,可以穿。”这句话不像是说完了的样子,程迟雨心内忐忑,就被他轻轻碰了碰手臂,“我还有点别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作者有话说:小雨:好险,差点被杀掉 约顿夜宵怎么样往常若是谈些正经事,喻安宵一般都在书房,但是程迟雨明显看起来很紧张,甚至摆出了戒备的姿态。于是两个人仍然坐在沙发上,热腾腾的两杯豆浆就摆在眼前,动画片的动静也没有消失,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放松的环境。
程迟雨的眼睛紧紧盯着豆浆的小小气泡,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好半天也没有说话,还在想刚刚喻安宵说的“搬过来”是什么意思。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大活人,怎么也是个重大决定,喻安宵这些天也有些踌躇不定,况且自己若真是做了监护人,自然多了许多自己从未体会过的责任。但是今天和张建才的一番谈话,喻安宵还是决定伸出自己的援助之手。程迟雨今天下了班刚回去,看见方冬阳在院子里和石头凑在一起拼乐高。院子里的那张长桌几乎摆满了零件,零件数量实在太大,他就多看了一眼,扫眼看见了地上的包装盒,是泰坦尼克的轮船模型。程迟雨没有买过,但是之前在商场的这种店里打过零工,这种乐高至少需要两三千。他哪来的钱?程迟雨心里有些不安,路过时又扫见方冬阳的书包里还塞了一大包游戏币,塑料袋包着,一看就是在附近的商场电玩城兑换的。他正在暗自计算这些东西要花多少钱,不知不觉地站在原地半天没动。玩得正开心的方冬阳终于看见了他,平常方冬阳肯定要翻他一眼,说他看什么看,但是这次竟然没有,甚至避开了目光。后面的事情也不用多说,装钱的信封不翼而飞,程迟雨质问方冬阳,恰好舅舅舅妈都回来了,不仅不承认,硬说这笔钱就是自己给的——平时一块冻肉都恨不得分八顿,这会儿倒是有钱给孩子挥霍了。至此程迟雨也没有过分激动,每天就提防着这么一刻的到来,没想到还是来了。钱恐怕很难要回,毕竟在家里丢的,还是现金。一没监控二没流水记录,除了认栽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张建才就是这个时候冲过来的,程迟雨还没发飙,方志北啪地踹翻了院子里的玻璃鱼缸,半死不活的红色小金鱼在逐渐干涸的泥巴地里扑腾。程迟雨扶着堂屋的门,呼吸急促,只说了方冬阳一句“吃牢饭的好苗子”,方志北就开始发疯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程迟雨真的忘记了——方志北一家只剩下方冬阳没犯过事,毕竟他才十岁。方志北砸了鱼缸还不够,抡起凳子就往程迟雨头上扔,张建才一把拉开了他,木头凳子哐地一声砸在了身后的木门上,凳子腿折了一条。程迟雨身处其间,竟然也不恼火了,一句话也没有再说。方志北却突然夺了他的书包,泄愤似的砸烂了里面的东西。程迟雨抢救不及,刚抢回碎了一地的木制品,书包也被剪得乱七八糟。可能看见程迟雨惊慌失措地蹲在地上去捡那些破烂,方志北才觉得舒心多了,情绪平稳下来,指着他说:“你那点钱,谁看得上眼?我抽屉放了几百块钱,好几天都没找见,说不定就是你偷走了!现在是钱又不够花了,连乱咬人都用上了!你真是跟你爸一样,为了点钱连命都能不要!”说到这里的时候,张建才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那小子可太吓人了,喻老师,你看见没有啊,外面那扇门被他踹下来半截,我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