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安自小便被恩师父子们夸赞在诗书经纶上极有天分,旁人要读上四五遍才能揣摩出个中深意的文章,他只需读个一两遍便能窥探出其中的奥义来。
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是以他在科举诗书之路上顺遂无比。
甚至于自出生至今,受过的最大挫折便是在情爱上的迟钝与卑劣。
这一刻的徐怀安责怪着自己的不善言辞,恼怒着自己的唐突冲动,最痛恨的还是将苏婉宁磋磨至此的许湛。
早在他明了自己对苏氏心意时,他与许湛的友情便已岌岌可危。直至苏婉宁与许湛和离的那一日,这一份友情总算是分崩离析。
徐怀安有私心,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着苏婉宁有挥刀断义的勇气,庆幸着他已明了自己的心意。
为时不晚,他还有机会。
他的这一番表白顿了三顿,说到尾处时还染上了几分惴惴不安,任谁都能听出他将真心捧至人前时的谨慎。
苏婉宁因他的话而怔惘不安,心里却是信了他的话。
内寝里只剩她与徐怀安,她又是衣衫凋零、任人采撷的柔弱模样,若是他有不轨之心,即便用强,自己也奈何不得他。
他既背过身去不瞧势弱的自己,又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苏婉宁便也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防备,收起美眸中的泪意,只道:“婉宁多谢世子爷的抬爱。”
话音甫落,她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徐怀安后,还泪意涟涟地演了这一出“以身报恩”的戏码,仓惶的心里只剩下了羞愧。
好端端地,她为何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还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来。
若她是徐世子,此刻必是背过身去无语凝噎。
苏婉宁埋首在柔软无比的软毯之中,既是心思纷杂得不知该如何回应徐怀安的一片情意,也是过于羞愧不敢再与徐怀安多言。
真真太太太丢脸了!
徐怀安将她的答复放在心口揣摩了半晌,在男女情爱一事上几乎等同于稚童的他反复思索后,约莫是明白了她已信了自己的话,便立时道:“既如此,我便不打扰苏姑娘休息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昏暗的内寝。
自始至终,背过身去的徐怀安都没有再用眸光冒犯苏婉宁一眼。
苏婉宁缩着清弱的身躯,也是愣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很是不知晓徐怀安为何会心悦上了她。
她正沉思时,才退出内寝的徐怀安便又折返了回来,眸光却是死死地盯在青石地砖上,只笃定地出声道:“你与许湛的这一段婚事算不了什么,他有眼无珠是他的错,与你没有什么关系。你的容貌、才情、心志样样都为翘楚,值得所有人心爱。”
说完这一番话后,徐怀安才归入浓厚的夜色之中,独留苏婉宁一人靠坐在迎枕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翌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苏婉宁面色里有几分萎靡不振在,忙碌的绮梦觑见了坐在支摘窗旁出神的苏婉宁,顺着她的眸光瞧见了庭院里的秋千,便道:“姑娘若是想去坐一坐,奴婢就扶着您去。”
苏婉宁只摇摇头,意有所指地说:“还是不坐了吧,若是梅园的新主人是个个讲究些的人,知晓我坐过后便不美了。”
梅园是徐怀安的私产,如何会有新主人?
绮梦昨夜与苏婉宁促膝长谈,知晓了徐世子并非那等浪荡的登徒子,也是真心心悦着她家姑娘后,心里不免对徐怀安生出了几分好感来。
这位徐世子不愧是被京城诸人广为称赞的清正之人,果然比那个许湛要有眼光多了。
“前两日周嬷嬷与奴仆们闲话时,奴婢正好听了一嘴。这梅园是老梁国公许给徐世子的私产,如何会有新主人呢?”绮梦道。
苏婉宁仍是摇了摇头,轻淡的嗓音如烟般缥缈:“会有的。”
绮梦听不明白,既见苏婉宁没有要去荡秋千的意思,便只嘟囔了一句:“倒是可惜徐世子连夜造秋千的一片好意”,又去收拾该搬回安平王府的箱笼了。
她这话说的轻如鸿毛,可偏偏苏婉宁听了个实全。
梅园空荡荡的庭院里本是只有清风徐徐、闲花散竹,徐怀安却派人连夜筑了秋千,这秋千的样式与祖父为她亲手所做的那一架相差无几。
她想,应是礼哥儿与他提起过自己幼时爱荡秋千一事。
除了这秋千外,内寝里摆着的九曲连环、神色栩栩如生的木雕,还有那一套新奇的叶子牌,都是他怕自己病中烦闷而搜罗来的奇巧物件。
这桩桩件件的好,横亘在苏婉宁的心头,这沉重如山的恩情与男女情爱混淆在了一处,愈发让她不知所措。
徐怀安很好,好得让人无可指摘,甚至心生喜悦。
若她一开始嫁得就是这般忠实可靠的人,婚后的日子自然会琴瑟和鸣、恩爱相携。
不幸的是造化弄人。
如今的苏婉宁几乎丢了半条命才逃出了镇国公府这座龙潭虎穴,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