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总是清冷的寂寞。在这里,连时光都是静止的。
白玉砖琉璃瓦,一幢幢冰冷的宫殿一片一片铺陈开来,眼前的还看得清门前的石阶,再远的尽皆隐于茫茫云雾之中。目力虽有不及,一砖一瓦都在脑中纤毫毕现,就连朦胧的一团绿色,也是早已烂熟于心的摸样,几百几千年来,丝毫未曾改变。
许多神贪恋人世间的繁华,宁愿放弃千百年的苦修换来的一切。
于我,却没有丝毫不同,无论何处,尽皆寂寞。
尤其是当那个人也离开。
他在高高在上的宝座上坐了千万年,终究是厌烦了。
前一天还抚着我的发,让我伏在他的膝上,跟我轻声说话,第二日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未曾留下。
只留一个冰冷的宝座。
和一个冰冷的神界。
午后的时光,总是需要些消遣,才不至于太难过。
我捧着茶碗,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在脑海中描摹流风的样子。
那个男人的长相就如同玄武殿中常年矗立的神像一样淡漠,甚至端正的有些严苛。常听到有小侍在背后偷偷议论,说他冰冷不近人情。
然而在我眼里,流风就像一个大孩子。他笑起来很好看,左颊有个浅浅的酒窝,嘴巴的左边会比右边略高,透出一丝狡黠,眼睛弯弯的,初一的月牙一样。
“宫主,南君到了。”小婢在我耳边低声禀报。
我看着手中快要冷掉的半盏茶,“嗯”了一声。
玄武司北,流风却被称为南君,说不出缘由,却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把茶碗放到小几上,一抬头,果然看到他已经在旁边坐下,从怀中取出淡黄的纸包,令小婢去取碟子。
一缕甜香挑逗的划过鼻尖。
碟子很快取来了,流风打开纸包,将淡黄色的糕点小心的取出,整齐地码在碟子里。
“去换杯热茶来。”他对小婢道,待小婢领命下去,就转头看我,微笑道:“猜猜,这是什么。”
“阿黛又耐不住寂寞,偷去了凡间吗?”看着似是凡间的糕点,再多却也懒得去猜。
流风每日与韩宇打理神界与凡间诸般事宜,自是无暇去弄这些。倒是阿黛,这个整日跟在流风身边的小狐狸,常常偷溜下凡,带些好玩有趣的物什回来。
那个人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流风也常去凡间,阿黛就是被流风救回来的,因是少见的黑狐,已开了灵智,又极为灵动可爱,便留在身边。修成人形,也不过是这百年间的事。
“是啊,越来越淘气了。”小婢换了热茶回来,流风看我又捧起茶碗,说:“这许是上次带回来的,被他藏起来,昨儿个偷吃被我撞见,才收了起来。阿黛倒是少带吃食回来。这糕点的味道不错。”
想着上次阿黛带回来一颗夜明珠,宝贝一样,找我炫耀,却只让我看一眼就收到匣子里,碰都不让碰。
这糕点想必也藏的极深,如今被流风收来,想必已经气得跳脚了。
我拈起一块放进嘴里,淡黄色的糕点,入口即化,甜香软糯,确实不错。
“那小狐狸当真该好好管管了。”我意犹未尽的再拈起一块,放进嘴里,还不忘将指尖残留的沾满香气的甜粉也舔净。
流风笑笑,抬起手,手指抚上了我的嘴角:“这里……沾到了。”
我抬头看他,不期然撞进了他淡色的眸子。
浓密的眼睫将眼睛修饰的略显细长,茶褐色的眼珠,眼底一线锐利的精光,藏着睥睨万物的神气。
这样一双眼睛,此时也正看着我。
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
和那个人的眼睛是多么的像啊。只是那人的眼底,无风无云,只有大片的空白。
“……素年?”
“嗯?”只顾着出神,都没听到他说了什么。
流风皱了皱眉,重新说了一遍:“过几日是凡间的乞巧节,一起去看看吧。”
人皆道,天上才一日,世间已千年。却不知,即便是神,也是一时一刻慢慢度过的,丝毫逃脱不得,而由着漫长的寿命,每时每刻都更加难熬。
近日神界流言四起,无非是说那个人走了,宝座的下一任主人将会是谁。
而流言的中心是流风和韩宇,玄武神君和青龙神君。
流言没有根据,只是神界大部分事宜都是他们打理,自然成为焦点。
从未有人参透神主之位是如何传承,只知道是从神界之人中选择,并不一定是四方神君,据说那个人从前不过是神界普通一员。
我没有从前的记忆,不知自己从何来,当我张开眼睛,就是在神殿中,就是朱雀神君。
如今神主之位空悬,无数神人都在盯着,暗流四起,甚至影响到人间。
在这种时候,去人间?过凡人的节?
我不懂流风的用意,正如我不懂那个宝座何以让许多人痴狂。我常去陪伴那个人,因而知道